老人听见小男孩说:“我允许了。走吧,鬼切。”
大妖即刻便将小主人揽进怀中,横抱而起,让男孩用带有妖纹的右臂环着自己的脖颈,让他轻微的呼吸掠过自己的耳畔,其中既有对薄凉人世的怅惘、对未知鬼域的不安,又有对前路的无畏与坚定。
“保重,赖光,保重,鬼切!”老人道别的话尾还未落下,大妖那紫衣的衣尾早已消失不见。
但老人知道,他将怀抱自己的重宝,比骏马更迅捷地疾驰而行,一跃就掠过崇山沧海,一踏就迈过峡谷急湍,仿佛毁灭与新生俱在一念之间,等候与重逢皆在一瞬之间。
而刀与主终将团圆。
(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将赖光带回大江山的第一个晚上,鬼切沉浸在飘飘然的喜悦中。他的小主人虽然又因沿途的颠簸与风寒发起了低烧,面颊绯红昏昏欲睡,但并没有拒绝他熬的肉粥,就连他厚着脸皮举起勺,小男孩也只是瞪了他一眼,沉默地点了点头,由着他万分紧张地朝小勺吹了少说也有五十遍气,才将勺递向那双稚嫩的唇。
当赖光含住勺尖,一点点吮吸洁白软烂的米粒与黏稠鲜香的芡汁,鬼切感觉自己从骨髓深处开始酥麻,感觉自己的整张脊背都沐浴于春风般的轻抚,他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微躬的倒影映在墙上犹如逆风执炬的欲念之人,但他庆幸于自己的光、灯烛与火焰对他温柔,赖光甚至在咀嚼完后夺下他手中的勺,舀了粥反喂他,对他说:“如果想成为一名武士,我得先把我的刀保养好,才有心情吃饭。鬼切,张嘴。”
——得主至此,幸甚至哉。他已知足,别无所求。
但终究还是有所求,缘于赖光低烧不退,在第三天恶化为炙烫无匹的高烧,小男孩连喝水都会吐,蜷在鬼切颈边虚弱地呼吸,像是随时可能一睡不醒,急得大妖几乎要把自己的头皮都扯下来,千思万想也想不出赖光的病因,迫不得已留下了重重结界,再一路狂奔冲回平安京,寻求大阴阳师晴明的帮助。
可鬼切一走,没过多久,就有不速之客气势汹汹而来,一拳震碎了刀之付丧神为小主人精心编织的防护。“鬼切你这家伙!竟然敢把那个可恶的阴阳师带来大江山——源赖光的转世不还是源赖光吗!混账杂碎!看我不捏爆那姓源——的……唉?”
罗生门之鬼刚将蜷成一团的赖光扯下床,就被眼前小孩那重病缠身的可怜模样吓了一跳。“你、你在耍什么阴谋,源赖光?”大妖见小男孩软软地伏于地面,将死的小动物般一动不动,便出手捏住赖光的右腕,将他小小的身体往上提,直至他能直视赖光的脸,“喂,源赖光,睁眼!吾茨木童子在问你话!快说,你这次来大江山又有何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