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格飞非常惶恐,对于一个臣下,皇帝就算再平易近人,这个距离也未免过于亲密了,而且莱因哈特他这次没有使用象征身份的自称。

齐格飞突然领悟,莱因哈特大概不是在对自己说话。他看着自己,也许只是透着自己看着其他人。所幸无论如何,他就站在自己面前,近在咫尺,呼吸之间似乎都能闻到他清香的味道。

齐格飞的手指开始发抖。

他是一个杀手,他的任务目标离他近得不能更近。此刻的他明明应该去摸出里衣的枪扣动扳机,或者伸手去扭断目标的脖颈,但他却在意识之前,已经伸出手想去安抚皇帝的背脊。

璨璨生辉的金发与睡梦中的美人重叠起来,齐格飞用超乎寻常的毅力才把沿着脊髓而上的热力抑制住,从唇齿间说出,“对不起……”,他说得非常自然,仿佛长久以来的习惯。他发自内心地感到抱歉,甚至有些认真地想,就算暴露身份,就算可能面对生命的威胁,明天开始是不是也应该洗掉染发剂再来见皇帝?

莱因哈特恍过神来,朝他露出歉意的微笑,“该说对不起的是朕才对,发色难道不是卿与生俱有的吗?朕却肤浅地挑剔它的颜色,倒是让卿见笑了。”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齐格飞一眼。

齐格飞的心脏怦怦直跳,皇帝陛下现在说的这些真的只是巧合吗?

“莫里西医生,将药放下卿就退下吧,下次送药来,卿放在那边的茶几上,就可以不用等朕了。”

下了逐客令后,莱因哈特又像想起了什么,他凝视着齐格飞的双眼认真地解释,“请不要担心,朕一定会好好活着的。”

听到他的承诺,齐格飞不自觉地对他展开微笑,鞠躬告退。

在掩上政务室的大门的时候,齐格飞回头望过去。莱因哈特已经不再看他,他将手移到胸前,齐格飞注意到那里挂着一个银质的吊坠。他纤长白皙的手指将那个吊坠盒不断开合,眼神里却毫无波动。

毫无缘由,齐格飞已经了解刚才的一切恍如一场幻梦,而那些所有愿意和不愿意显露于人前的激烈的情绪都应当已被莱因哈特习惯长时间藏在深处。

刺痛、担忧、不甘在心头汹涌沸腾,他强压下想要探究的冲动,深知现在的他想要走进莱因哈特内心的圣域是那么困难,莱因哈特与他的距离是那么遥不可及。

莱因哈特是生在云端的凌然傲视的百合,而那只能躲在黑暗里的身份,注定了自己只是山脚下仰望他的芸芸众生之一。

满怀惆怅的齐格飞走出房门,正好遇到轮值的侍卫们换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