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别人,他一定会这么想,也一定会这么做。唯独她——不行。

这种人,无论开心高兴,还是生气愤怒,都意外地清醒和理智。最难缠的对手,不是不仅强大高智商而且什么都不怕,而是即使强大也能够忍耐。

对他,只要是讨厌的东西,一定要消失在他的视线和认知里,她却可以容忍它长久的存在着。

【存在即是合理,世间万物都是互相依存的。】她这样说过,在很多年以前,在她很小的时候,【即使你厌憎它,下定决心要打败它。但是不要轻易否定它,因为无论你多么强大,多么痛恨它,它也确确实实和你一同存在于这个世界过,和你一样体会过光和暗,感受过日与夜,你们有着这样的共同点。】

他最讨厌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什么都没有体会过的人讲什么爱,光明和正义之类的话用来批判黑暗,暴力和杀戮。遇到这种人,他从来不会轻易杀掉,而是让他在他所谓的爱和光里,好好体验一下真正的世界。

睁开眼睛看看这世界蛰伏着多么残酷的现实。

但是她,一样讲着看起来装模作样的哲学大道理,听到他耳里,却竟然…半点反感也没有,只是觉得…不服,只是不相信她能够做到,不相信任何人能做到。

像憎恨和厌恶那样强烈不适的情绪,怎么可能会容忍,怎么可能容忍得了。只有弱者才会容忍,只有没有办法才会容忍,只有弱者,因为是弱者,才不得不容忍!

所以,用上十二年的时间,一次一次去证实。有时候会嘲笑自己:多弗朗明哥,你想证明什么?你在期待什么?

这种嘲笑当然不会持续多久。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是做了什么,付出了多少,才到达今天。我可是王者!无论是身份地位,本体实力还是血统!我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在黑暗里叱咤风云的,王者!

我的意志是绝对的,我的意愿是必须达到的,我的统治和命令是任何人都不可动摇,无力更改的!我不会错,我想做什么,这件事就是必要的!不需要纠结,不需要犹豫,一切行动建立的基础,都只需要是“我想这样做”。

不管为什么,那时候的他,情感和理智一起赞同着正在进行的事,遵照意愿对她的人生进行干涉——

看她在他刻意的安排下发生一些像是被救了的人出卖,目睹亲近的人对待敌人时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冷酷残忍的一面,知道忠诚的海军士兵仅仅因为参与了秘密行动而被高层下令秘密处死之类的事情——这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甚至理所当然,为了绝对的统治,为了大部分的利益和更顺利的前进,他也会这样做。

果然只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小女孩,果然也会难过,会哭泣,会失望,会沮丧…但同时也会原谅,会理解,会争取,会振奋,会勇敢走下去。

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在内心深处更能理解和宽容这个世界——这种在他看来简直愚蠢的作为,却莫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不是没试过更残忍的阴谋,只是,“掉”在地上的密令她不仅“拾金不昧”,还主动交还到海军军务处;“无意间”看到的文件她不仅当做不知,还认真合上文件放在不显眼的地方,在必要的情况下才静观其变,伺机出手;新鲜的事物不轻易尝试;独自行动一定提前告知监护人;在外从来不吃不用别人送的东西;被“碰瓷”装一装柔弱吸引围观群众就轻松脱身;看到“被碰瓷”的人默默电联最近的海军驻地…任何他制造的“偶然”,“巧合”全部被她一一化解,她的所有行动都以自身能力为衡量标准,一切不在她掌控之内的发展趋势她都会果断求助于身后强大的监护人。所以任何需要阴谋展开的“前提条件”她都妥当地避过——他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放了内应在他身边。

没有不良嗜好,凡事走程序,知道分寸又随机应变,进退有度,生活习惯健康,作息规律,热爱学习,天天向上…他多弗朗明哥长这么大,在黑暗里行走这么多年,第一次遇见这么积极向上身心健康的好孩子。无力感和征服欲轮换着像无限循环一般一波一波涌上来,偏偏终止键在他这边。

可是,后来明明不是很想再做这些事了,也许是感觉厌倦了,觉得无趣了,可是偏偏就是不肯按下终止的按钮,继续有意地强行闯她的生活,同时也把对方拉扯进自己的世界。

这种心情很奇怪,不是出于利益的需要和渴望——即使她的身份真的太有利于他的前进。但确实和利用价值无关,没有那种利用时会有的趣味感…出于某种心理自我抚慰,也试过为了利益去利用她,她没有中招时心情莫名的愉悦,她不小心踏入陷阱时的默不作声却尽力弥补又让他有奇怪的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