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大汉粗壮黝黑的手臂上都纹有一个标志海贼的骷髅图案。这种地方,闹事的海贼不多,身怀绝技的保镖和佣兵倒不少,所以少部分一些不自量力的人被收拾以后的狼狈相就当是余兴节目的宾客们还能自顾自地跳起舞来。

多弗朗明哥大摇大摆穿过舞池,几步迈到笑笑眼前,踩到什么东西“咔嚓”一声响,低头一看,一把小巧的剪刀被他踩断了把柄,旁边一卷胶布“骨碌碌”滚到角落。

这女人横在腿上的手,指尖夹着一只银白色面具,不过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眼角处还粘了两根异常鲜艳的粉红色羽毛。多弗朗明哥眼角一抽,用他那尖头皮鞋的鞋尖挑起被压在最底下的大汉的一只手臂就着头顶的灯光看了看,嘴角狠狠地往上一勾。

笑笑在他抬眼间猛地往后一仰,一个后空翻轻轻巧巧落地,嘴角绷紧。舞池里的宾客还踩着优雅的舞步,她能听见衣料摩擦时细微的声音,能听见酒在玻璃杯里流转的声音,甚至小提琴手按弦时手指与木料接触的声音都清晰地收纳在她的耳廓里。而刚刚还被她当作人肉沙发的几个海贼,不论她怎么努力,她的听力多灵敏,也再听不到一丝属于他们的气息,连心脏最后跳动的挣扎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沉重的液体流动的声音。她听到过的暴风雨后溪流夹杂着沙石浑浊地滚动的声音,也比此时此刻耳边这声响轻快得多。

笑笑盯着海贼们脖颈上极细极深的伤痕,红色的液体从里面缓缓流出来,不过几秒,就变得争先恐后。

真是干脆利落。连施救的机会都不给她。

她不喜欢伤人,这几个海贼把她围住的时候,她就猜出主犯另有其人,而且怕是来头不小。若是往日,她最多教训一顿赶走就好,但这次出来是为了兑现答应多弗朗明哥的条件,她是跟着他来的,对付她就是想对付他。何况因为她不想戴着和亚当舞会时一模一样的面具,生怕被有心人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又生事端,所以故意改了面具样式,还拿了从他大衣上揪下来的羽毛做装饰,就是为了让有想法的人望而却步,结果反而让人家确定了目标。

既然是冲他来的,她也懒得帮他打发走,谁知道这仇恨满世界拉嚣张男人又惹到哪位不好惹的主了?她可不想被牵扯,所以教训了一顿把人劈晕了等着看他吃瘪。既然惹都惹了,仇恨值再高一点儿有什么关系,有人能收拾他最好,收拾不了他也没关系,能和他扯到一块去的大多不是什么好人,黑吃黑是恶势力司空见惯的淘汰赛,实力不足只能认栽。反正到最后吃亏的不会是自己——

本来是这样想的。但现在看来,还不如放了的好,至少能讨得一条命在。

不是没见过杀人,这个男人也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开杀戒,只是她无法视若无睹。

“呋呋呋呋…”多弗朗明哥一脚踩在已经成为尸体的海贼们身上,“真该让你看看自己的表情。”

“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呐~”

他的笑容漫不经心,却阴冷得瘆人,笑笑静静望着他,余光瞥见宾客陆陆续续都被请出去了,而舞曲还在悠扬地奏响。

对面的男人伸手揽住了她的腰,“真是令人失望透顶!”他这样懒懒地说着,把她带进舞池。

她乖乖配合着他的舞步,脸上扬起笑,“看来是谈好了?”

多弗朗明哥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我可是心情差到杀了人。”

笑笑旋了一圈转回他怀里,“说得好像你心情好的时候不杀人一样。”

两人身高悬殊太大,跳起舞来多弗朗明哥和笑笑说话得弯着腰,其实很累人,笑笑仰着头实在也不轻松。

“有什么好高兴的呢?得到一定庇护和利益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制于人了——你是这样想的吧,多弗朗明哥?”

多弗朗明哥?

上一次被她直呼名字,是多少年以前了?

多弗朗明哥猛然停住,笑笑没有猝不及防,像是早就知道一样同时刹住脚步,抬眼与他对视。笑容淡了许多。

多弗朗明哥用两根手指捏住她的下颚,指腹摁了摁她颊边一直紧绷的咬肌。“呋呋呋呋…愤恨吗?有什么用呢,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每天都有人死的更惨。”顿了顿,惋惜道:“我以为你会更生气的…比我想象中成长得要多呢。”脸凑得越来越近,“但还是和以前一样天真…为什么就是学不好呢?这个世界的规则。”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大汉堆出一座高度适宜的小山丘,坐在上面的少女刚好可以优哉游哉地晃着脚,足尖一点就能触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