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妖帝也会来。”
“是。”
“也可以带几只小妖来。”
“是——陛下是说……”
“怎么,不想见到你那两个忘年交”
“不是,多谢陛下。”
邝露谢过润玉,又跟在他身后一步步走着,那背影以往总是孤冷得很,然而在今天这样的繁光下,到底是多了几分缱绻的烟火气。邝露不禁微勾起嘴角,位高极寒,她总想着有一天,他能带上些烟火气,俗气却开心地活下去。
我知晓你从前心有怨怼,总觉不甘,我知晓你厌倦孤寂,却又不得不孤寂。我来到你的身边,陪到你的身边,也只想告诉你,纵使你处在寒冬冰窖之中,也会有人愿替你举一束火,不求你给出回应,只求你得知暖意。
“陛下,”邝露右手捏紧了刚刚买来的平安符,稳了稳心跳,向前跨了一步半挡在润玉身前,“陛下。”
润玉本在打量一个灯身上雕了龙凤的灯笼,听到邝露的声音,才淡淡回过头,有些慵懒地偏头看她。邝露却始终微微低着头不看他,脸上带着些笑,双手递了出去。
润玉看了看那葱白手指中的平安符,又看了看因为微垂着头所以看不清表情的邝露,脑海中突然浮现多年以前邝露递给他一根红线时的场景。那个时候,他是坐着的,一抬头便能将邝露脸上羞涩又欣喜的笑看个清楚。
润玉不禁有些恍惚,他们认识,有多久了?大概,是很久了。
“那是什么?”
“是平安符。”
邝露将那小小一块的平安符举到眼前,对着那些灯火照着看,脸上是温温笑容,一如以前:“说是高人所做,戴上它,可保平安健康,万事顺遂。”
润玉也眯眼盯着那块平安符看了看,才转回头去:“你我皆为仙人,却来信凡间百姓只为寻求个安慰的东西吗?说出去,怕是会惹人发笑。”
“有什么关系。”邝露放下平安符,脸上带着些认真,“哪怕并没有什么真灵力,能讨个好彩头也是好的。陛下戴着吧,以后一定心想事成,喜乐无忧。”
邝露将平安符举到润玉面前,脸上的笑有些讨好的意味,满脸都是,陛下收下吧,陛下收下吧,收下吧收下吧。
润玉轻叹一口气,伸手将那平安符拿了,才扭头看邝露,眼神里颇有些无可奈何的你可满意。邝露则是笑得开心,本因为之前的重伤而一直有些苍白的脸色在灯火的映照下终于有了些血色,显她笑得娇媚。润玉一愣,他很久没看到邝露笑得这么开心的样子了,但是他依稀记得,她初入他的璇玑宫时,还是很喜欢这样笑的,眼睛微眯起来,像两个小小的月牙,上排洁白的牙齿露出来,像一颗颗的小贝壳。润玉心口莫名有些堵,他转回头去盯着一盏那缓缓转着的灯笼看,那灯面上写着秀气的字:玲珑骰子安红豆。
“入骨相思君不知。”邝露也看到了那盏灯笼,“那字写得真好,是不是,陛下?”
润玉没有说话,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轻轻捻了捻手指,抿紧了唇,才转身递给邝露一个小盒子。邝露有些惊讶,愣了愣才将那盒子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打开,只看到在红布上躺着的一对小小的水滴形状的白玉耳环。
邝露有些懵了,抬头望着半个人都在阴影里的润玉,半响才问出一句话:“……这是,陛下给邝露的,生辰礼物吗?”
其实每年邝露的生辰,润玉都会送给邝露生辰礼物,只是大都是些法宝、武器、书卷,这是第一次,邝露收到了来自润玉的一件只有女子才会收到的礼物。所以,邝露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又飘起来了。
润玉依旧在阴影里,脸上的表情让邝露看不真切,只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你日日穿的那样朴素,让别人看了,以为我苛待臣子。”
这话大概算作当头一棒,直接把心已经漂浮在上的邝露,给攥进了冷水里,让她好好的清醒了过来。邝露将那小盒子合上塞进了怀里,脸上的笑有些尴尬:“陛下说的是,是邝露思虑不周。日后定当多加注意,不给陛下丢人。”
润玉看着又低下头去的邝露,平素扎的规整的那一头青丝许是因为逛得有些久掉了一缕下来,沾在了如玉脸庞上。润玉没细想,下意识地伸出手将那一缕掖到了邝露的耳后。只这一个动作,润玉便感受到了邝露一瞬间的僵硬,低着头的邝露瞪大了眼睛,连动都不敢动,润玉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便将手收了回来,继续往前走。
是因为认识太久了,润玉向前走着,因为认识太久,所以太熟悉,太习惯,太亲密,因为他们认识太久了,一同走过的路太黑太长,所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