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觅看向旭凤,明白了他的担忧,本来的千言万语只好不甘心的留在了肚子里。旭凤转向润玉道:“天帝放心,这点小事,不会妨碍到魔界与天界的关系。天帝想必还有事要忙,我们就不继续打扰了。”
旭凤说完便拉着锦觅走,生怕他这个听说越发喜怒无常的兄长一时想不开要和他打架,他拖家带口的,真心不想和他折腾。润玉则依旧垂着眼,看着地上残留下的属于邝露的血迹,过了许久,才低声吩咐一旁战战兢兢的天帅统领:“让人来清理干净。”
天帅统领连忙领命,颇有些松口气的模样。润玉无心理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那些天兵自然的向两旁退开,皆是垂着头不敢看向润玉,即使心里是又好奇又忐忑。天界谁人不知,上元仙子是天帝陛下最为宠信的属下,天帝的日常起居还有天宫的各种事务都由上元仙子打理。现在,上元仙子为了两只小妖背叛了天帝,挟持了魔界王后,最后还跳下了诛仙台,这简直就是神魔大战以后,天界最大的新闻了。
彦佑跟在润玉身后,看着润玉好似依旧稳健的步伐,却依稀也能察觉出来,润玉的步子并未落到实处,有些不稳。彦佑不禁想起那年润玉前往洞庭湖,离开的时候,身形不稳,步子摇摇晃晃,邝露跟在他身后,也走的有些摇摇晃晃。当时彦佑还有些不合时宜的觉得这小仙侍还真有点意思,可现在,那青衣小仙侍,再也不会跟在那白衣男子的身后,与他同喜同悲了。
彦佑无声的叹了口气,他与邝露相识千年,虽然他有时觉得现在这个恪守规矩的上元仙子不如以前那个懵懵懂懂的夜神随侍可爱,但他们二人,也算是朋友。谁能想到,邝露竟然会落得这个下场。
思绪之间,彦佑便已经随着润玉进了殿里。润玉一步一步走到书桌后,安静地坐下。彦佑看着这样安静的润玉,心中的不安越发蔓延:“陛下……”
润玉却突然开口,以平静的声线:“彦佑,你觉得邝露是个什么样的人?”
彦佑一愣,不知该怎么说,有些犹豫的措辞,润玉却好像不用他回答,自顾自地往下说。
“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女扮男装,莽莽撞撞地跑来我璇玑宫,说什么就想跟随夜神殿下。我烦的要命,吓唬她,说我修炼邪术,打人可凶了。那时候,我以为她一定会被吓走,结果她没有。我就觉得她胆子真大,脸皮真厚,心机一定特别深。”
“后来,她天天打扮成个小男生的样子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才发现她其实也挺傻乎乎的。有时候我凶她,她也不生气,整天笑嘻嘻的,话也不好好说,就知道拍我马屁。夸我长得好看,夸我法力高强,夸我人好脾气好,夸我读书多懂得多。我听她那些话说的一套一套的,还在想太巳仙人每天都在教她什么,后来缘机仙子看到太巳仙人就说他是个马屁精,我才明白,这拍马屁的能力怕是遗传。那时,每次她一夸我,我都会凶她,我就想看看,她什么时候离开。这世上太多的人选择离开我了,我想她也不例外,但是,她没有。”
“彦佑,我知道你挺瞧不起我的,其实这天界没几个人瞧得起我,你看明面上他们都敬畏我,推崇我,背地里呢,还不都在说我是个奸诈小人。其实说也没关系,我自己都觉得现在的我和当初的父帝、先天后,也没什么区别。许多事情,你们知道,或是不知道,我自己都觉得恶心。只有邝露,她做我谋划的笔,做我杀人的刀。我下地狱了,她陪我跌下去,我上高位了,她陪我走上去。那段时间,太苦太难,太黑暗太肮脏,我总以为她会走,会选择离开。但是她没有,每次我一转身,她都站在那里,好像能站万年之久。”
“后来,神魔大战,太巳仙人在那一战里受了重伤,损了天寿。三百年前,太巳仙人仙逝,我怎么想怎么觉得我也占一份责任。我明白那种失去至亲的痛苦,太疼了,疼的只想让人找一个宣泄口,我那时也是这样的,把许多许多人当作一个宣泄,包括旭凤和那些为之付出生命的生灵,即使我知道他们是无辜的。所以我想,邝露这回一定要走了。但是,她没有。她还是,比我清醒,比我善良。”
“我简直要以为,她永远都不会离开了。”
润玉轻声说着,偶尔还笑了笑,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仿佛那话里的另一个人并不是他自己:“是不是很嘲讽,我以为她要走的时候,她那样坚决的站在那里。而当我以为,她会永远站在那里的时候,她又这样轻飘飘的离开了。”
彦佑看着脸上带着自嘲的笑的润玉,脑海中又浮现邝露一身血衣痛哭着的样子,心头越发不安的有些难受,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锦觅看向旭凤,明白了他的担忧,本来的千言万语只好不甘心的留在了肚子里。旭凤转向润玉道:“天帝放心,这点小事,不会妨碍到魔界与天界的关系。天帝想必还有事要忙,我们就不继续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