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张Eduardo四五岁大的照片夹在藤蔓中,他笑得灿烂极了,穿着红色的毛衣,靠在树荫下,像小天使一样的可爱笑脸藏在那些墨绿的枝叶里,藏在Mark所不知道的时光中。

Mark看着,一时间竟分不清是阳光灿烂,还是他童年无忧无虑的笑容灿烂。

然后是十一岁的他在海滩的身影,十三岁时在奥兰多的国际象棋比赛获胜后快乐地亲吻祖父,十五岁时坐在法拉利上兜风,二十一岁时拿着哈佛offer意气飞扬……

啊,他们的哈佛年代——Mark停下脚步,那之后就是他熟悉的Eduardo了,也是从这时候起,他们的人生有了交集,他的照片里有了Mark。

他和Eduardo的第一张合影——“Facemash是个混蛋网页”,下面还写了一串公式。

他们的第二张合影——“2003,我们创立了Facebook——那时候,它还叫the Facebook”。

……

Mark走得很慢,因为这些日子他曾经走得太快,以至于错失许多应该被洞察的秘密。

阳光穿过藤蔓的枝叶与几何积木,那是他和他过去的岁月,重现在光影之中,他们相遇、决裂、分离……

然后又是一段Mark陌生的、只有Eduardo的时光。

他独自环球旅行,他在新加坡的新生活……一年,两年,三年,四年……

“2012. 10,我们重逢,Mark用手机给我照了一张照片”,Mark看着照片里一脸纠结的Eduardo,不禁笑起来——那是在杭州西湖吃过饭后,自己以设置来电头像为由,强制拍摄的。

“2013. 05,博洛尼亚的雨夜,Mark重新敲开了我的房门,我们决定试着相爱”,他放出来的是那天晚上Mark的睡脸。

“2013.07,我们在新加坡第一次约会,Mark住进我的房子”——照片是Mark蹲在地上挑选CD。

“2014.04,这混蛋向我求婚”——照片上是一个戒指、一张门卡和一把钥匙。

“2014.08,我发生了严重的事故,肝破裂、肾挫伤、肺挫伤,还有包括肋骨在内的多处骨折移位”——他竟然勇敢地展示了一张刚离开ICU时的照片,瘦骨嶙峋的模样与前面那些照片英俊的容貌反差极大。

“When all else is lost,the future still remains.”他在照片下写道。

Mark的笑容收起来,现在回看那段日子,他才觉得眼睛酸涩,当时并不觉得有多艰难,可回首一看,却痛得难以承受。

那之后是零星两三张照片,Eduardo坐在轮椅上,整个人单薄阴郁,之前那些阳光与笑容都好像离他而去,人生走到此处,似乎变得一片灰暗。

照片上写着“我失去了进行包括我最爱的潜水与冲浪等所有极限运动的可能”。

“但我的亲人在我身边,Mark也在”,他这么写道,“他们用爱,温柔地包容了我的坏脾气与反复无常的PTSD”。

拍下这些照片的是Alex,那时候Mark需要隔一段时间回一次美国,又挂心Eduardo,只好叫Alex偷拍一些照片给他,以慰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