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卧床不起的病人洗头发有专门的器械,不需要病人动,只要稍微调整床头和姿势,就可以进行头发的清洗。

Glenn向医院申请了,没多久器械就送到了Eduardo的病房。

Glenn调好水温后,温热的水浇湿了Eduardo的头发,他确认道,“这个温度可以吗,Saverin先生?”

“可以了,谢谢。”Eduardo沉默了片刻。

他感觉到清水流淌过自己的头发,Glenn的手指插入他的发丝间力道适中地搓揉,然后是洗发乳打起了丰富的泡沫。

清水带走了泡沫,还带走了污垢。

Eduardo在前些日子半昏迷半清醒时,总是反复梦到车祸发生的一瞬间。

震耳欲聋的爆炸后,那些血从他的口鼻流出,淌过他的脸颊,糊住他的眼睛,然后没入发鬓,头发上全是血污,灰尘,烟雾……

Eduardo在ICU的每一刻,不能动的每一刻,Eduardo都觉得自己被死亡包围。即使他用的是呼吸机,躺在干净洁白的床单上,但那些看不见的血腥、烟尘一直像鬼魅如影随形。

直到现在,Glenn用温水和泡沫带走的不只是污垢或油脂,还有这种附骨之蛆一样的死亡气息。

洗好后,Glenn立刻给他烘干了头发。

他柔软的棕发上还残留着烘干的温热,蓬松地覆盖着。

“舒服多了吗?”Glenn笑着问他。

“嗯,谢谢,Lewis先生。”Eduardo眨了眨眼,他问,“请问能帮我把头发都剃掉吗?”

“为什么?”Glenn吃了一惊。

“因为我想这样方便很多……”Eduardo有点羞涩,“不需要每次脏了麻烦你给我清洗。”

他声音很低,Glenn花了点精力才听明白了。

“不需要。”Glenn摸了摸Eduardo的头发,那些发丝在他指间滑过,很细很软。

“多好看的头发,Saverin先生,你很幸运,头部没有受伤,为什么不留着头发?”他笑着说,“而且我的工作就是确保你不会因为受伤而改变什么,现在或是未来。”

Eduardo愣了愣。

Glenn收拾好洗头发的设备,又带了热毛巾,“我给你擦拭身体。”

“谢谢。”Eduardo说。

Glenn先从他的脸擦起,然后是脖子和肩膀,他解开Eduardo宽松的病号服纽扣,开始为他拭擦胸膛。

Glenn的手健壮而有力,和Eduardo现在形销骨立的羸弱形成鲜明对比,他很容易就能摆弄Eduardo的身体,但是对待他却异常温柔,无论是抬起Eduardo的胳膊,还是落在他身上的浴巾,都不会使Eduardo感到不舒服或牵扯他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