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TSD可以毁掉一个人,Mark懂得心理学,他清楚这一点。

无数的“怎么办”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它们盘旋在Mark的脑海里如一团乱麻,却理不出一分头绪,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不只是这间宽敞的病房,他和Eduardo之间的爱情和关系,此刻对于Mark而言,都变成了一种束缚。

Mark感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密闭的、牢固的监狱中,无论是生活上还是事业上,仿佛有一条无形的锁链牢牢捆住了他,不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力感,Mark甚至觉得自己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在寂静的深夜里,Mark的身体很安静地躺在沙发上,心里却有一头被困在铁笼子里的野兽,在狭窄的牢笼来回踱步,暴躁不安,大声咆哮着想要冲破禁锢,闯出铁笼破坏一切,发泄心中的愤懑。

Mark躺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当天际透出朦胧的亮光,他爬起来,伸展身体活动了一下筋骨,决定先离开病房去透口气。

他下榻的酒店就在医院旁边。

昨晚确定将在新加坡至少两个月时,Mark就让Felix帮他找房子了,但在找到之前,他还得继续住在酒店里,因为Eduardo的妈妈和大哥住进了Eduardo的家。

Mark有点想念那里,想念那个被修葺得非常漂亮的小花园,想念花园里阳光下的草坪,想念宽敞、干净、极具设计感、采光充足的屋子。

他和Eduardo在那里抱着爆米花桶看电影,一起做饭,当然也热烈地做爱——在床上、沙发上甚至餐桌上。

他记得Eduardo柔软的笑声和性感的呻吟是怎么在耳边萦绕的,而缠在他腰上的笔直修长的腿和环抱他颈脖的手臂,是如此温暖而有力,还有柔韧的腰身和汗湿的充满张力的背部……

Mark抚摸他、亲吻他、进入他,像碰触南美热烈的阳光所孕育的奇迹般的生命力。

当这些记忆变得清晰和鲜明时,Mark无可避免并不合时宜地感觉到自己对Eduardo的渴望。

但当想到Eduardo现在的模样,渴望又变成了痛苦。

昨晚Mark抱紧他,像抱着一副中空的骨架。在嘶声力竭的崩溃过后,Eduardo的眼泪浸湿了Mark的肌肤,那些尚未干透的泪痕使他看上去像一片薄薄的玻璃一样透明脆弱。

他严重缺乏安全感,Mark在晚上看到他惊醒的模样,就像惊弓之鸟。

Mark束手无策,只能尽力拥抱他,想要用拥抱告诉他,他是安全的。

这样的Eduardo让Mark感到痛苦和陌生。

他曾经让Mark迷恋的那些热烈的、坚韧的、奇迹般的生命力,还有他们的爱情和未来,迅速地风化成细沙,从自己臂弯中、指缝中流失。

Mark的喉咙变得像沙漠里长途跋涉的旅行者的那样,干热灼痛。

他回到酒店后灌了整整两杯水,才把灼烧的感觉消除掉一半。

时间还很早,才7点不到,Mark换了套运动服,套上跑鞋下楼晨跑。

他只用了平时晨跑一半的时间,就完成了每天的五公里运动量。

新加坡湿热的天气对Mark来说还是有点难以适应,但不得不说,出一身汗的感觉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