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ula开了门,Alex想跟着进去,却被母亲挡住了。Paula没让Alex进来,反身把他关在门外。

尽管已经是早上了,但Eduardo的卧室依旧黑漆漆的,空气和时间好像都凝固了。

小儿子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对Paula走进来的动静毫无反应。

Paula默默地看了他一会,走过去将厚实的窗帘拉开,新加坡清晨的阳光洒了进来,宽敞的卧室整间亮了起来。

然后她又拉开了落地的玻璃门,带着点水汽的凉风便拂进来了。

Paula坐到床边,伸手摸了摸Eduardo露在被子外的柔软的棕发。

“早上了,该起来了。”她温柔地说。

但是Eduardo没有回答,他仍旧闭着眼睛。

Paula没有再说什么,她耐心地等着,一边用手轻轻地梳理小儿子的头发。

过了很久,Eduardo把手伸出来,拉住Paula浅蓝色的裙角,用葡语轻轻叫了一声“妈妈”。

Paula低下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她看到Eduardo浮肿的眼睛和泛红的眼角。

“还是说你想要再睡一会儿?”Paula问。

Eduardo抬起头看向Paula。他的母亲已经五十多岁了,但仍旧优雅迷人。

“不。”Eduardo低声说,“我醒了。”

“那洗漱好,下来吃早餐吧。”Paula又吻了吻他。

Eduardo点点头,Paula便离开了。

等母亲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后,Eduardo慢慢坐起来。

他打开手心,那枚样式简单,线条却利落流畅的戒指被他握了一整晚已经捂热了。小小的银色圆环带着跟他一样的体温。

Eduardo托着它,像捧着一颗滚烫的心。

他昨晚在找一把不存在的刀,摸到的是Mark的戒指;它很轻,像没有重量;但它又很重,就像在深海里急于上浮时,及时拉住他的那只手。

Eduardo身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回过神,是Mark的短信。

我今天回美国,圣诞节前回来,回来后我们谈谈,不只是昨天的事情,还有这段时间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认为我们之间应该存在相当高的容错率。

Eduardo看着那条短信,安静地在床边坐了很久,新加坡清晨的阳光从身后进入他的生命与思索。

“我都做了什么。”他捂住额头自言自语。

Eduardo拿过床边柜子上的黑色的丝绒盒子,把戒指放回去合上,亲吻了一下盒子,然后拉开抽屉,把这个秘密推回抽屉深处。

当面对洗手间盥洗台的大镜子时,Eduardo才发现自己有多糟糕。

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脸,眼睛浮肿还布满血丝。

他用了很长的时间认真打量镜子里的自己。

Eduardo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认真直视自己是什么时候了。以前,他每天早上都会对着镜子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但出事后他一直在回避镜子,因为不想看到一个陌生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