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duardo真正睡醒时已经将近中午了。
他睁开眼,大概是睡了一觉的缘故,昨晚病发后无来由的恐惧和焦虑已经减轻了很多,像塞了一团乱麻的心口也清明了不少。
这与以前PTSD复发后醒来的感觉有点不一样。以前他醒来,总是整个身体都很沉,脑子里浑浑噩噩,一动也不想动,只想安静地躲在黑暗里。这种状况通常会持续一两个小时,直到他告诉自己不得不起来为止。
但在这个早上,这种感觉没有把他捕获。
他躺在床上,伸出手。想起昨晚Mark握着他的手,教他拒绝和反抗。
Eduardo想起自己在过去用这双手做过力量训练,在巴西柔术的练习中把对手绞在地上,也曾在攀岩时握着粗粝的石头爬上峰顶。
他慢慢地活动着手指,那些原本混乱的、模糊的记忆像融冰后的涓涓细流,奇迹般地一点点归位并且变得鲜活、清晰。
他感到自己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Eduardo想给Mark打电话,但拿起手机刚点出拨号界面,又想起现在该是Mark最忙的时候,也就作罢了。
反正他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想跟Mark随意说两句话而已。
Eduardo放下手机,从床上坐起来。
卧室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只有一点阳光给厚重的布镀上了一条浅浅的金边,在黑暗里闪着柔和的光。
Eduardo被那一丝朦胧的亮光吸引,忍不住下床,赤脚走到落地玻璃窗前拉开窗帘。
酒店在旧金山市中心,随着窗帘的拉开,沐浴在正午灿烂阳光中的城市展现在Eduardo眼前。
他的房间在最顶层,32层的高度足够他俯瞰这个城市,蔚蓝的天空里浮着画笔轻轻一抹般扫上去的白云,脚下是繁华的街道。
不知怎么的,他被眼前这个世界迷住了。
Eduardo站在窗前,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景色,他闭上眼睛,感受阳光穿透玻璃,像温暖的手轻抚他的脸颊。
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感受过这个世界的模样和温度了。
自从车祸后,他仿佛被困在一个迷宫里,那个迷宫又高又大,但墙是透明的,能让他看到世界却又把他残忍地隔绝开。他所看到的、触碰到的一切都没有真实的感觉,就好像那些景色、热闹和关心都与他没有关系。
在这个迷宫里,他看不清自己的身前身后,只觉得有一头野兽在阴影中潜伏,时时刻刻在暗处盯着他,倘若他一放松警惕,就会扑上来咬断他的咽喉。
可是现在他抬起头,天空这么近,天气这么好,阳光这么温暖,所有的感觉忽然都复苏了,他并不是在一个迷宫里,他就在这个明亮的、晴朗的、繁华的世界中。
Eduardo走出卧室,Mark的生活助理艾梅早就到酒店,正在套房的客厅等他醒来。
吃过午饭后,她送Eduardo回门罗帕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