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现在,哪怕仅仅只是问一句“兄长近来还好吗?”……他也说不出口。

到离开的时候了,他也总不能一直占着别人店里的位置不动,鬼杀队最强的剑士今天也拿不出杀鬼时的干净利落,面对一个六七岁的小孩犹豫不决。

半年前,他从年轻的炎柱口中听闻见到了与兄长长相相似的孩子的事情,便从主公大人那里得到许可一个人踏上远行。目的当然是找人,这个寻找也并不是说从半年前才开始,他一直在找,一找就是七年多……继国缘一第一次意识到人间蒸发可能是遗传,他和兄长都擅长的不行。

只凭炎柱口中那点消息当然找不到人影,去到镇子的时候那里早就没有和兄长相似孩子早就没了踪影,只是继国缘一第一次感觉到了有一丝希望,便有了不想放弃的心思。

之后他也找了很多地方,绕了很多弯路,来来回回的,有时候迷路到茫然,他明明是来找人的不知为何迷路的却是自己。

他听某个村子的医师说不久前某个夜晚一位男性抱着生病的孩子来开过药,这可能是七年来继国缘一觉得离兄长最近的一次。后来他发现他应该往鬼很少出现或者是鬼突然消失的地方走,他的兄长可能还在挥刀,有时候可以在荒郊野岭的枯树上看见才留下不久的刀痕,是他看过无数遍的月之呼吸的战技留下的痕迹。

兄长还没放弃剑术,如果是这样的话继国缘一会有点高兴,但随后会被更多的彷徨淹没。

直到某一天他终于遇见了,在人挤人的闹市与那个扎着外翘的黑发,发尾带着和他还有兄长一样的红色的孩子擦身而过。他像是被打醒一般猛地转过身,然后看到小孩在盯着街边小铺上卖的狐狸面具,他看清了孩子的脸。

是一张比自己更像兄长的脸。

之后继国缘一便会戴上随手买的狐狸面具,在那孩子坐在店里等乌冬面的时候坐到他的身边,他有在吃面,也在听老板说话,但更多的是隔着面具注视着孩子。

亏得他藏得好,外加孩子迟钝,至今都没被发现。

他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思带上了面具,是怕自己和兄长十分相似的脸会吓到他吗,还是怕不隔着什么东西与眼前这和兄长已经过分相似到几乎要超过自己的孩子四目相对,也可能只是想透过这孩子的脸去看看兄长。

狐狸面具狭窄的视野并不是什么障碍,他仍看得见孩子被磨出不少老茧的手心,那是在练剑的痕迹,和过去幼时的兄长一样的,一定也是个勤奋的孩子吧。

兄长离去前对继国缘一说他已经不知道挥刀的意义了,他的剑没有意义,他曾花费在这上面的时光都是无用功。

继国缘一不明白,兄长已经很强了,不止是单纯的剑技上的强大,为人也是无可挑剔,继国缘一没见过如兄长般高洁律己之人,面对鬼王的诱惑也毫不动摇,化为鬼后也没有伤害任何人……

【不是啊……你就是因为这样……继国缘一你就是因为这样!!!!】

那一夜兄长这样对他嘶吼着,化作鬼后的六只眼睛没有流泪,但继国缘一以为兄长在哭泣。

【我只是人类……现在我连这样的借口都没有了啊……】

不是的,不要说出这样让人悲伤的话语啊,不要露出这么痛苦的表情啊。

过分且残忍的是他啊,他总是在把别人重视,珍视的东西看的轻飘云淡。随口说一些看似轻松的话,擅自以为既然是双胞胎的话能和兄长享有共同的生那也一定能一同走向同样的死。

这双眼睛只能看到血管和静脉,但看不见他人千疮百孔的心灵。

“你受伤了。”

共同坐在相邻位置一个多月后继国缘一第一次对那孩子开口了,原因是他看到孩子下巴的部分有一处不知道是怎么造成的伤口,位置正好在兄长过去斑纹所在的地方。伤口很深,虽然还没到骨头但皮和肉都翻出来了。

孩子对自己的伤口仿佛毫无自觉,只是为了不弄脏衣服就把血擦了,店里的老板年纪大了没发现,注意到的只有继国缘一,一个多月都没找到开口勇气的继国缘一突然有了说话的契机。于是他开口了,并伸手碰到孩子的脸,想要查看他的伤口。

是凉的,脸和伤口处的血都是凉的。

“!?!?!?!?!?”

继国缘一还在感叹这孩子身上果然有一部分鬼的血,体温很低的时候,孩子像是背后被放了跟黄瓜的猫,吓到炸毛似的蹦了起来,继国缘一眼疾手快的接住了险些翻倒的乌冬面却没拉住孩子的手,然后就看着他连着椅子翻了个底朝天,动静特别大。

只是现在,哪怕仅仅只是问一句“兄长近来还好吗?”……他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