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兄……你的父亲没给你取名字吗?”

“因为,讨厌……”孩子用很平静的表情和语气阐述了这件事。

奇妙的,虽然能感受到些许沮丧和失落,但却无法从孩子身上感受到失望和悲伤。但继国缘一却觉得这孩子还不如像上次那样喊救命。

老板端上乌冬的声音把继国缘一从仿佛足以致死的沉默中拉了出来,孩子像是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的快速把最后一口苹果糖塞到嘴里,转过身从桌台上拿下冒着热气的碗,自己拿了筷子。

孩子其实觉得没什么,他很早以前就明白这件事了,只不过是没有名字而已,如果父亲不打算给他取的话他就准备一直这样没有名字的活下去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没有名字活了七年,之后也一定可以活下去。

反正,不是父亲给的名字他就不要。

“我也……被讨厌了。”继国缘一觉得自己本来是相对孩子说不会有这种事的,兄长并不是这种人,但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这样,“被我的兄长。”

“…………”

其实那个人并没有这么对自己说过,那个人是不会这么说的。但继国缘一是知道的,长大后他就明白了,自从幼时他拿起刀的那天起开始他的存在就成为继国岩胜心里的一根刺,他消失了也好不在了也罢,呆在他身边也都没有区别,被冠上自己名字的那根刺一直会在兄长的心里。

但他的兄长是不会说的,继国岩胜是残忍的,对自己异常的残忍,伤痛也好弱小也好不甘也好憎恶也好恐惧也好……什么都不会说出来。因为不说继国缘一很长时间都不知道,或者说他想装作不知道。

“我不想被兄长讨厌,但怎么也没有办法……”说道这里继国缘一少见的丧气。

“你一定……一定要学会说出口,开心的,悲伤的,受伤了,很痛苦,怎样的小事都好。”继国缘一想把自己办不到的,兄长没对自己说的那些告诉和他们长得很像的这孩子,也许继国岩胜也是抱着同样的心情才一直逼着这习惯沉默的孩子说话吧。

“不说的话,就没办法明白。这个世界上,心意相通意外的很难啊……”像他这样无法理解他人伤痛的愚蠢之忍意外的,还是存在的啊。

“………………”回应继国缘一的仍是孩子长长的沉默,孩子不是很懂。

孩子突然觉得今天这碗乌冬面可能不太好吃,每次和这位戴狐狸面具的人一起的时候乌冬面好像都不太好吃。

明明这个人身上总是有股让人会稍稍安心,想要稍微亲近点的味道。

孩子其实不喜欢“回去”这个词,他其实哪里都不想回去,他的世界大部分是由“父亲”构成的,只要能一直待在父亲身边的话就不会存在“回去”这种说法。以及孩子其实每次都有点怕他回到哪里的时候“父亲”已经不在那里了。

“父亲”很久以前就对他说,他总有一天会长大,那个时候他就可以离开自己去过他想过的生活了。孩子很迷茫,他想过的生活就是和“父亲”呆在一起,但是“父亲”说不行。

这次孩子也“回去”了,回去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了,雾散去后月光洒下来,然后看见“父亲”在庭院那里站着,孩子还没被扔下,他的“父亲”也没去他不知道,找不到的地方。

光只是这点,就会让孩子感到松口气,感到安心。

孩子觉得带狐狸面具的人说的应该是有一定道理的,但一定也不是对的。这个世界一定是有很多很多事情哪怕说了也无从改变的事情。

比如他想要“父亲”给自己取名字,比如他想叫“父亲”是父亲,比如他想一直和父亲在一起——还有很多很多,但很多都是不行的。他的“父亲”不会给他一个名字,不会成为他的父亲,也不会因为他的一句“不要走”就留下来。

等他长大了“父亲”就要不见了,那个长大的一天什么时候会到来?是来年吗,是一周后吗,还是明天呢。如果他少吃点东西的话是不是就不会长那么快了,但是肚子会饿,衣服也会不知不觉就短了一截。

孩子安慰过没用的自己,安慰自己既然留不住“父亲”的话就珍惜现在还能和“父亲”在一起的每一天,但越是珍惜就越是不希望明天的太阳升起,不想明天到来。

“——过来。”

孩子喜欢“父亲”对他说过来,这句话对他来说就像是自己还能呆在“父亲”身边的证明,那离着“父亲”两步的距离是他一直想要保住的。

戴狐狸面具的人说他被自己的兄长讨厌了,他不想被兄长讨厌,但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

“为什么……兄……你的父亲没给你取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