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射过程格外漫长,像过了一百年,而一百年之后,辛普森利落地推完最后一点药剂,结束注射,刚要问黛茜他完成得惊不精彩,一抬头却看见黛茜已经无声地流了两行眼泪。
“你哭什么?”辛普森大奇,“又没打你。”
“可是我的爸爸是很痛。”黛茜哽咽着道,“就是很痛的。”
这样的眼泪,对于大人来说多么珍贵。
“只有控制不住了才哭。”黛茜对爸爸道,“这是没有关系的,对吗?”
托尼认为没有关系:“哭不是一件多么丢脸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可小孩在成长为大人的过程中,大概渐渐就学会收敛眼泪,泪腺干涸了,情绪就能够隐藏得很好,不轻易被别人发现软肋。
黛茜很少看见大人的眼泪,就算看见了,大人也要用尽借口来掩饰流泪了的事实。
托尼心里有一些已经长眠在时间里、值得怀念的人。
他看起来不喜欢念旧,其实比谁都念旧,夜深人静的时候,把一些已经咀嚼烂了的事情放在心里来回地煎熬,煎熬着煎熬着就睡不着。
这种煎熬,在不经意对黛茜说出些许时,会好受一点。
黛茜翻着老照片,问爸爸上面都是什么人,听爸爸说这些人是再也不会回来的,就问:“因为去了天上吗?”
托尼沉默一会儿,道:“对,去了天上。”
黛茜听着爸爸的声音跟平时不一样,抬头去看,却只瞧见大人的下巴。
小雏菊宝宝努力把脑袋探出来,要观察爸爸的神情,发现爸爸那一双枫糖色的大眼睛亮晶晶。
“爸爸,你哭了吗?”黛茜问。
“没有。”托尼道。
“可是你的眼睛很亮。”
“因为灯光太亮。”
黛茜就点点头,仍旧看照片。
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因为灯光投射下来,也是不会动的,可爸爸眼睛里那些亮亮的光,分明在轻轻打转。
托尔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哭了。
年轻的众神之主很爱面子,跟黛茜一起看温情电影,看到里面的主角遭遇了不幸,就会咳嗽两声,别过头去。
黛茜伤心地抹抹眼泪,觉察到托尔的动作,分散出一点儿注意力来注意他,问:“托尔,你怎么不要看了?”
“我休息一下眼睛。”托尔道。
“我还有手帕。”黛茜从口袋里掏出备用的手帕来。
“要手帕干什么?我又没哭。”托尔问。
黛茜好奇:“那你怎么要休息眼睛?”
“这房间风真大,吹得我眼睛不舒服。”
温情电影营造出的温情氛围一下子惊悚起来,因为家庭影院的门关着,这个房间分明一点风都没有。
黛茜哆嗦一下,悄悄往托尔身边挨了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