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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病人跟我们说,有些感情真的会一直不变,”黄少天微微停顿了一下,回过神看向喻文州,“你能理解吗?你相信吗?”

他不是讽刺,他是真的感到困惑,琥珀色的瞳孔那么干净,像秋季稀薄而清澈的日光,喻文州忍不住摸摸他的脸,温和地说:“每个人的感情不一样,遇到的人也不一样,没经历过确实很难明白。”

他想了想又说:“感情说到底是自己的东西,像你说的那个病人,就算别人理不理解她又有什么意义?我猜她既然这样过了二十年,外人的评判应该已经无所谓了,她肯定知道对自己最重要的是什么。”

嗯……黄少天想了一会他的话,振奋了下精神,夹起一块排骨咬在嘴里含糊地说:“医院里也不是没有正面的事,之前大概六七月份的时候,有一对夫妻,都八十岁左右,男的膝软骨严重磨损,基本已经没了,不能走路好几年,腰间盘错位脊椎变形关节炎该有的一个不落,女的就是冠心病,心肺都很差,呼吸吃力,这些说白了都是老年病,手术也没什么意义。”

“他们感情很好,我就记得一个细节,男的关节炎不能吹空调,那会天特别热,老太太就给他扇扇子,两个人坐在一张病床上,看着阳台外面一直聊天,好像这么多年都还有说不完的话。”

“后来前后脚走的,一个晚上,相隔不到三小时。”

“当时医院里好几个护士都哭了,”黄少天低声说,“那天还是我值夜班,签字的时候看他们躺在一起,那个画面到现在还记得。”

“我们这些人,对凄惨的抵抗力很强,遇到幸福圆满的事反而扛不住了,不知道病人身上哪件小事偏偏能戳到心里……这排骨有点糊了啊?”

喻文州笑了:“热的时候吃不出来,我刚才就想说,你还是先吃完再聊吧,现在饭菜凉得太快了。”

吃完饭喻文州给他展示了一下洗碗机怎么用,黄少天端着酒杯靠过来,兴致勃勃研究那上面的各个按钮:“好好,高科技拯救人类,待会看看洗得干不干净。”

喻文州将案板刀具流理台都擦拭了一遍,黄少天倚在旁边跟他说话,气氛太好了,这只是同居第二天,好像他们已经共同生活几十年,互相看着的目光里都有温情和默契。

喻文州洗干净手,关上水龙头:“明天休息?”

嗯,黄少天问:“你们是不是要放假了?”

今年二月中旬才过年,学校的寒假也比平时晚了一些,喻文州说:“下周开始期考,考完就放了。”

真好啊,黄少天悠悠地叹了口气,喻文州笑着安慰他:“我可以去医院陪你。”

黄少天却没有马上说话,视线停在他脸上,接着抬头看了看镶嵌在天花板的三盏小灯。

怎么了,喻文州问。

“你家这个灯……”黄少天因为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拖长了点尾音,端起酒杯嘴唇藏在后面,“照得人挺好看的。”

“怎么会,”喻文州笑吟吟地说,“你本来就好看。”

哎哟我草,黄少天被酒呛了一下,他本来嘴唇就薄,沾着酒更显得殷红一条线,他用手背抹了下,实在无奈地说:“我真是服了,你是不是专门研究过肉麻话一百条之类的啊?”

哎,这回又不是喻文州起的头,顺着他的话说而已,黄少天就是只许自己调戏别人不许别人撩他的毛,喻文州没和他计较,只是微笑着看他,黄少天说的倒也没错,这灯光确实很有迷惑效果。

没有人说话,空气立刻暧昧起来,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黄少天把酒杯往大理台面上一放,似笑非笑地说:“想亲就亲吧,绕这些圈子干什么。”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喻文州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没等他下一步动作,黄少天竟然自己凑上来,又快又准确地堵住了他的嘴唇。

这是一个非常缠绵的吻,而且黄少天很主动,被香槟浸得微凉的舌头直接滑进他嘴里,喻文州揽住他的后颈不让他乱动。

两个人甜腻地亲了一会,分开的时候黄少天甚至微微喘了起来,他们离得很近,黄少天脸上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但他眼睛倒是闪烁着避开了喻文州的视线。

不需要他说喻文州也能明白他复杂的心情,他一直是很明确的异性恋,竟然一下就和男人接吻了,还很有感觉,这种变化突兀地让他觉得自己异常陌生。还有,这个吻里的快感究竟是因为喻文州还是单纯的性刺激,也是一时之间黄少天无法分清的茫然。

喻文州耐心地搂着他,轻声说:“慢慢来,不用分析,感情到了自然会明白。”

……就你懂得多,黄少天不甘心地嘟囔了一声,大概内心纠结被喻文州看穿了有点泄气,他整个人靠进喻文州怀里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过了一会小声问:“你是怎么发现,你对男的……”

“那个病人跟我们说,有些感情真的会一直不变,”黄少天微微停顿了一下,回过神看向喻文州,“你能理解吗?你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