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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在运河边散步,那潮湿的风吹过水面,仿佛从漫长的千年前吹过来,夜空和流水绵延不绝,然而这河畔的光辉人间却已经经历了数不尽的变化,越看越觉得自己像一粒细沙微不足道,而他和黄少天竟然能刚好遇到彼此,简直是不可思议的红线。

黄少天的头发被夜风吹得非常蓬松,加上他笑嘻嘻的神采,像银河的星星失足掉了下来。他真的正在他最好的年纪,聪明,蓬勃,心智坚定而精力充沛,他们倚着护栏,河里有经过的游船,船灯和霓虹映着水里星光点点,黄少天说:“我大学有个同学是扬州人,当年几个人来玩过一次,说风景大概跟现在差不多,但是感受完全不一样。”

“还有好多地方,都想和你一起去,”黄少天看着运河,“好像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幸福,以前觉得只要我爸妈不吵架,游戏里打赢了别人,值班之后睡个踏实觉就够了,要是没遇到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喻文州温柔地摸摸他的耳际,黄少天总能说出一些特别直白像把整颗真心掏出来的话,他常说喻文州太擅长甜言蜜语,喻文州却觉得自己在这种时刻根本无法说得比他更好了。

“我也爱你。”喻文州轻声说。

在美景丰收的异地格外有浪漫情怀,可惜回来还是要继续日复一日地上班工作。学校正好遇到人事变动,新来的副校长是卫生局过来的,跟喻文州的舅舅有点交情,过来半个月,把喻文州叫去商量,想调他到管理岗。

这样下学期带课的方面基本就没后续了,喻文州考虑了两天,跟他回复说好,当然在别人看来,是运气极好的晋升机会。

到了这边,倒是和医院的联系又多起来,只不过大多来往于领导办公室,各科室并不怎么会过去。

在医院看来喻文州这种科班出身的是自己人,比较好打交道,但对喻文州来说那些专门搞后勤政务的院方根本不是自己人,总想从他这压榨便宜,有时候说起话比学校领导还累。他带个卫生局通知过来,赵副院却在开会,说马上就好说了半个多小时,又说有个紧急电话会议麻烦他再等一会,喻文州想着不如去外科看看,就跟秘书说了一声,转身往外科走。

到了七楼,按照习惯他先去找李轩,说实话这会他们应该都有择期手术,喻文州也只是随便碰碰运气。他低头给李轩发了条微信,一时没注意,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病人撞了一下,对不起,喻文州连忙扶了他一下。

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看了他一眼,有点像瞪又有点慌张的,直起身没说话。喻文州看他捂着侧腰的位置,脸色也不好,就问:“你不舒服吗,接待处在那边,会有人帮你看的。”

对方看看他,语气算不上客气,带着点方言的口音:“你是医生?”

我不是,喻文州说。

那个年轻人就不太想搭理他的样子,但是也没有立刻走开,似乎有点迷路,左右看了看,这时刚好有个护士经过,看到他,突然停下脚步开口说:“哎,你不是那个……”

她说不出下半句,大概只是有印象,名字已经想不起了。看来是以前的病人?喻文州见有护士眼熟他,便打算离开,没想到听到那个年轻人问:“黄医生在哪里?”

喻文州下意识转头去看,然而那护士却有点警惕似的:“你找黄医生干什么。”

“别那么多废话!”年轻人说着就暴躁起来,凶狠地说,“快说他在哪!”

护士被他吓到了,畏缩了下,含糊地说:“他今天不值班。”

“你骗我是吧!”

年轻人冲上去要揪她的衣服,护士立刻尖叫起来,喻文州赶紧伸手拦住他:“这位先生……”

你他妈别管!对方烦躁地挥了下胳膊,动作非常粗暴,喻文州被推得往后跌了两步,周围因为这骚动也变得混乱起来,走廊另一头有其他医护人员看见了往这边赶,旁边想躲开的病人慌乱中绊到点滴架,一时间噼里啪啦的杂音。

喻文州跟身后一个惊慌的护士说快叫保安,转回头竟看到那个人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注射器,喊着“你说不说”,骂骂咧咧地就要往抓住的护士身上扎,喻文州立即上前用力拉住他的胳膊,那人狂躁地推攮起来,旁边的医生和病人家属也冲上来试图制住他。

一团人推撞拥挤着,混乱之中那个注射器似乎掉了下去,但是也没人顾及,不知道被谁踩碎或者踢到一旁去了。很快那个人被他们从背后按住在墙上,医院的保安也匆匆赶来,喻文州喘了口气退开,拉了拉被扯歪的衣领,看着医院的职工们过来收拾残局。

晚上在运河边散步,那潮湿的风吹过水面,仿佛从漫长的千年前吹过来,夜空和流水绵延不绝,然而这河畔的光辉人间却已经经历了数不尽的变化,越看越觉得自己像一粒细沙微不足道,而他和黄少天竟然能刚好遇到彼此,简直是不可思议的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