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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佳乐狠狠喝了几口可乐,“不骗你,这话我有点没法接。”

你怎么这个都不理解!黄少天鄙视地瞥了他一眼。

“你就是医院待太久了,”张佳乐再次夹了一大筷子肉放进黄少天碗里,“放心吧,就算玩社交那套也没人玩得过你们家喻文州,再肉麻我要吃不下了。”

那你别吃,黄少天笑着挡了下他筷子,拉开啤酒拉环倒进杯子里,卷卷袖子准备开吃,说出来痛快多了,果然是太久没跟喻文州聊天的缘故,依赖型综合症,真是没药救。

晚上大概十一点半,喻文州才回来,醉的样子倒没有,但身上的烟和香水味真他妈重,黄少天本来已经卷进被窝了,听到响声踩着拖鞋出去,坐在餐桌旁看他:“今天去哪儿了,你们领导这么喜欢唱歌啊。”

“不是,”喻文州倒了杯热水,“一家新开的夜总会吧,有表演,他们还想去按摩,我先回来了。”

“你加点蜂蜜,”黄少天走过去拉开冰箱,用勺子舀了点蜂蜜放进他杯子里搅了搅,倚着流理台看他,笑嘻嘻地说,“你想要按摩服务还不如回家找我,我大学忘了哪年,去我们那边的一个复健中心观摩过,你别说,那里面工资还挺高的。”

喻文州家里这个流理台,上面镶嵌的几盏小灯简直自带电影效果,反正特别有气氛,他们第一次接吻就是在这,那之前黄少天还觉得自己会接受不了呢,但是看着喻文州带着笑意的黑色眼睛就像磕了迷魂药。现在也是,喻文州每次从那种声色场合应酬回家,就算种种不好,唯一一个不同的地方就是他整个人不像平时那么正经,衬衫开了两颗扣子,带着点疲倦,仿佛被人间烟火蒙上一层俗世的灰。睫毛这么长合法吗??黄少天盯着他侧脸心里就起痒,白天被冷落的烦躁也没了,正想把他衣襟拉过来接吻,喻文州转头过来,笑了下,说,“我去洗澡,你先回去睡吧。”

他把杯子放进洗碗池,转身进了卧室拿睡衣,黄少天停在原地,手指在大理石的台面敲了半天,满心疑惑地回过头,怎么回事啊这么敷衍,是他错觉,还是他错觉?

既然喻文州不配合,黄少天也不搭理他了,谁还没有脾气,黄少天哼哼唧唧回到床上,被子卷过头当萤火虫,拿着手机开始划来划去。

过了一会喻文州洗好回来,带着熟悉的潮湿香气,黄少天又忍不住凑过去挨着他,打了个哈欠:“明天要做一台腹膜后肿瘤,几次复发而且已经很大体积,不太乐观。明天应该不回家吃了,家里也没什么菜,你要是没事就在职工食堂吃吧,多点几个打包回来也行。”

嗯,喻文州答应了一声,他习惯平躺着睡,跟黄少天蜷来蜷去的不一样,黄少天感觉他今天应该是挺累了,喻文州很少这样反应平淡,想想还是心疼,虽然喻文州是自己想转行政,黄少天当然尊重他对自己事业的目标,但是这种应酬文化简直浪费生命,心里默默把那些领导逼逼一通,挨着喻文州很快就有了困意,黄少天贴着他肩膀,没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天的手术是一场硬战,因为是复发性的,真正开腹之后发现牵扯到的器官和大血管远比想象中严重,连切除胰十二指肠都只是其中一部分,黄少天早上十点准时进去,晚上八点才出来,中间一度血袋都供不上了,血压和心跳监测机不知道响了几百万次,他冲凉的时候狠狠闭了会眼睛,隐约的重影才消失,但病人实在是太虚弱,现在送进icu,黄少天觉得过不了今晚。

开会总结完已经十一点多,黄少天饿得都没知觉了,随手撕开一个面包咬了两口,这才有机会看手机,然而屏幕上显示的几条微信气泡,黄少天慢慢停下嘴里的嚼动,眼睛盯着反复看了几遍,好像时间在这几秒突然停滞了,难以置信,甚至根本无从反应。

“我去上海出差,大概三天。”

“平时要用的东西我带回爸妈家了,你不用急着搬。”

“少天,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他在说什么??黄少天神经质似的来回点了两次喻文州的头像,确定是他没错,点到对话框,拼音栏弹出来,黄少天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要打什么,而且他发现自己拇指有点不受控地痉挛。去他妈的!黄少天一把狠狠握住手机,咽了下唾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推开椅子快步走出办公室,几乎一路顺着楼梯小跑下楼,夜里的医院非常安静,带着此刻残忍的潮湿花香,一直走到路灯暗处的花圃旁边,黄少天找到喻文州的电话按了拨出。

平稳沉默地响了两声,黄少天拿下手机看了眼时间,重新放回耳边,已经快十二点了,不知道喻文州睡了没有,或者说,他会不会不接电话,黄少天无意识地侧过身,带着影子转了半圈,心跳躁动地近乎轰鸣,另一只手在裤袋里攥得很用力。

“……”张佳乐狠狠喝了几口可乐,“不骗你,这话我有点没法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