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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干脆把喻文州那个也一起摔了,他甚至冒出这个念头,不过很快丢开,砸了他也不会痛快的,毫无意义又掉价。

回到那个老旧简洁的员工宿舍,黄少天庆幸当初没退掉,他花了一整天休假的时间重新打扫一遍,好像也没那么差,骑着没有篮筐的自行车去小超市买菜,回家做一个人的分量,吃完刷刷微博看几个热门网剧,关灯睡觉,一天就结束了,不过是回到曾经的生活。

转眼到了下一周,喻文州应该已经出差回来了,黄少天眼观鼻鼻观心克制自己不要多想,他一向以自己的适应力为傲,再难熬的环境,很快就能调整好,现在喻文州的工作内容基本已经不会到外科这边来了,虽然两个人上班的距离这么近,然而如果不是刻意,竟然真的不会遇到。只要不见面,总有他可以坦然以前男友的称谓对张佳乐说出这个事的一天,那个时候就是真正的“过去了”。

医院的工作还是那么忙,黄少天有时匆匆经过走廊,会突然想,周围这些忙碌的同事,说不定正在经历人生中的低谷和风雨,说不定他们在夜晚也被痛苦深深煎熬,又怎么样呢,生活还不是要过,医生都不去救人,谁还能代替他们。

交班的时候他翻看病例,发现了一位旧病人,倒也不算什么稀奇,他收拾好东西去查房,一床一床看过去,到了那间单人病房,发现还挺热闹,戴妍琦正坐在病床旁跟病人聊天,见到他打招呼:“黄少来啦。”

嗯,黄少天过去调了下病床高度,请病人坐起来,对方倒笑着先跟他说起话来:“哎呀,我记得你,她们把你排在普外第一名,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黄少天笑了笑,挂上听诊器,“你别听她们瞎说,排什么名啊又不是高中生。”

“黄少就是要面子呀,”戴妍琦笑嘻嘻地说,“心里高兴还不承认,不过这个排名是建立在周泽楷是心外的基础上哦。”

哼,黄少天半真半假地露出不屑的表情,他这么配合,大概戴妍琦也说过周泽楷的事,和病人一起笑闹起来。

检查了一遍,情况不算好,黄少天当然也记得她,四十多岁,肾衰竭,去年底接受了肾移植,当初手术还挺成功的,但是器官移植本来就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真正手术部分不难,难的是术后的适应恢复,这位病人的新肾显然与身体相性不好,加上大量激素和免疫抑制剂的作用,只过了半年不到,她身体比移植前更差了,尿毒症,甚至心血管都出现了很大问题。

然而她给黄少天的深刻印象当然不只是医学症状,还有她的感情生活,戴妍琦明显也念念不忘,看这里没外人,小声问:“悠姐,你现在还是不后悔吗?”

说真的,病人不光人长得漂亮,名字都美,以黄少天的“直男”立场完全是挑不出毛病的女性,医生难免也有自我标准,越是好人越觉得可惜,这是人之常情。

“我不后悔呀,”她笑起来,声音非常温柔,“我总是想,当你面对两个选择的时候,对的那个,说明你知道选了它之后会发生什么,但是另一个,如果你不选,你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你错过的是什么了。”

其实她现在的状态比半年前差了很多,已经能看出实际年龄甚至更多,有时病人比医生更清楚自己的身体,或许她也知道这次是真的很严重,黄少天帮她垫了垫枕头,说:“你先休息一下,待会主任会过来跟你谈治疗方案。”

嗯,她对黄少天笑了笑:“谢谢你,希望你快点找到心上人呀。”

查完房回到办公室,黄少天敲完病例,准备去择期手术,走前他看了眼今天的安排,下午四五点应该能挤出个空档。

结果这一进去就连续忙到了下午,好在中间还有个吃饭的时间,不过用上了十分钟快速吃饭大法,在手术室不知道怎么说起年纪,方士谦还调侃说黄少天这身板和大学生似的,一点都不像快三十的人,旁边那个护士刚好是个微胖的小姑娘,叹气说好羡慕呀。

出来大概四点多,似乎没什么事了,张佳乐发微信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黄少天犹豫了一下回复说可能有点事,明天吧。把手机和拷机都揣进兜里,他跟同事打了声招呼说出去半小时,乘电梯下楼,往大学的方向走去。

其实他有点不太记得喻文州现在属于哪一个科组,毕竟他们要避嫌的关系,几乎也不会需要他去学校找人。所以在楼与楼之间还是摸索了一会,最后只好随便找了个教务处,说想找喻文州,对方给他指了路,他又找到另一栋楼,一节节楼梯爬上去,很有可能喻文州现在不在,说是碰运气,不如说黄少天也不那么确定,他是被早上那个女病人的话刺激到了,自己心里清楚。

要不要干脆把喻文州那个也一起摔了,他甚至冒出这个念头,不过很快丢开,砸了他也不会痛快的,毫无意义又掉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