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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过真实,第一次离这个病这么近,他侧过身看着路口,过了一会,才调整情绪弹了下烟灰,李轩似乎有点不忍心,说:“你现在的感觉我当时也有,当然肯定你更难受,要不咱们下班再聊,你想开点,反正他现在已经没事了。”

黄少天抬眼看他:“他连你都瞒,你听见的时候没想打死他?”

他说着玩笑似的话,脸色却非常冷峻,简直没有词能形容他有多生气,要是以当初那个摔碎的杯子为单位,现在能摔至少二十个。

“我想啊!我靠,”李轩也忍不住露出了真实情感,提高声音,“我跟他认识超过十年了,我进医院的时候紧急联系人写的是他一直到现在,就凭我们这种关系,他竟然一个月之后才告诉我,我真他妈服了,我跟你说你不用怀疑自己,绝对是他有问题!”

黄少天往后退了退,后背倚在墙上,微微扬起头,看见他们两个的烟雾袅袅飘上去,那疲倦感忽然一股脑涌上来,喻文州没有在第一次检测结果出来的时候就告诉李轩,是怕李轩在医院里遇到黄少天忍不住会露馅,李轩现在说这些完全站在他这边的话,虽然有真实的部分,主要还是想帮喻文州开脱,这些黄少天也清楚,一下就想到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真不知道是好是坏,他曾经想如果喻文州稍微蠢点哪来那么多费脑子的破事,但现在反过来想如果他蠢点说不定更省心省力,可惜偏偏,爱与恨同宗源。

李轩自然也知道他会想,叹了口气,说:“咱们也同事几年的交情了,这个事就算命里有劫吧,只能说倒霉,医院里真有这样的事都不稀罕。你肯定明白他怎么想的,但是不等于你要接受,如果你觉得太累了不想再跟他掺和,那就算了,不怪你,这句话我是摸着良心说的,不是激你,你要是选钟医生也挺好。”

现在倒变成他是手握选择权的人了,黄少天笑起来,只觉得讽刺,连李轩都以为他和院长女儿有戏了,他一个知道他和喻文州曾经有多好的人,黄少天心里悲哀又漠然,不想多做解释,大概感情的事确实这样,以前和以后没有什么永恒的关系。

他想了一会,突然转头看李轩:“那个病人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骨科的血管瘤,发现他是携带者让他先吃药,他说我们不给他治,”李轩回答,“当天就给他办转院了,我猜一开始没什么人注意他拿了针头,因为后来没找到,而且既然文州不说,医院也不可能主动承认,就当没这回事,压下去了。”

“骨科的人为什么会把他扯进来?”黄少天还是觉得莫名其妙,医院里这么多人,怎么偏偏就倒霉到喻文州头上!

李轩却没有立即开口,想了一下似的,黄少天瞬间有了阴冷的直觉,他一直是第六感动物,但是怎么都觉得联系不起来。

“病人本来要找护士的麻烦,文州看见就去挡了一下。”李轩简短地说。

黄少天看着他,这听起来是很合理的解释,喻文州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但是总觉得似乎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说真的喻文州又不是医院的人,就算他不管,其他职工也会管。

“他真是……”黄少天皱起眉,不能说喻文州多管闲事,可他毕竟有私心,后果如此严重,宁可喻文州不当这个好人。

然而李轩见到他的神情,可能以为他嫌弃,有点着急似的补充:“没有,其实也不是……”

什么?黄少天意识到他还是有藏起来的内容,忍不住有些焦躁:“你是不是不方便说,那我去找那个护士问。”

“别别你别去,”李轩少见地严肃,“我都没去找她,你用什么立场问?”说着他掐灭烟,挠了挠额头,叹了口气,说,“骨科的黄岐,你知道吗?”

见黄少天点头,李轩接下去说:“病人说找黄医生,他以为是你。”

他这句话,能省略的都省了,黄少天花两秒把其中的逻辑连起来,整个人像被丢进深冬的湖里,冰面在耳边碎掉,砰地落进去,刹那淹过头顶,因为那刺骨的寒意竟是从头皮散开的,麻了一下后是彻骨的冰冷,几乎要把每条血管都冻住了,他眼睁睁看着李轩,过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被冷得忘了呼吸。

“他肯定不会告诉你,”李轩把手插进白大褂里,“确实是他搞错了,所以我才说是老天让他倒霉,但我觉得就算跟你没关系,他当时也会管这个事。我知道说出来给你太大压力,对不起,但我真的忍不住,我从知道整件事的那天开始就一直在想,到底为什么要帮他瞒你,我真的在帮他吗?我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从头到尾没帮上一点忙。”

太过真实,第一次离这个病这么近,他侧过身看着路口,过了一会,才调整情绪弹了下烟灰,李轩似乎有点不忍心,说:“你现在的感觉我当时也有,当然肯定你更难受,要不咱们下班再聊,你想开点,反正他现在已经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