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宁心忽然一颤,像是猝不及防地被狠狠抽了一鞭,伤口裂开的疼痛上又撒满了雪白的新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同他说过这般温柔的话,他像一株山巅的雪莲,虽然光华耀目却遥不可及,所以山巅的凄寒孤苦他便只能自己默默吞咽,久而久之麻木成了习惯,也便不疼了。此时此刻那些话却像是一把灼热的刀,撬开他尘封冰冷的心,长驱直入,疼得每一寸骨骼都在颤。

他眼眶有些红,忽然觉得很羡慕师昧。

不知走了多久,四人终于回了客栈。楚晚宁面色如纸,向店家要了两壶酒,沉默着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墨燃安置好师昧,经过楚晚宁房间时,忽而听见了清脆的瓷片碎裂声。

墨燃眉头一皱,缓缓推门而入,房间内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楚晚宁裸着上半身,浑身浴血,背上满是触目惊心的爪痕,每一道都极深,肩上还有一道匕首贯穿的洞,正汩汩流着血,一壶酒碎在地上,还有一些残存的酒液。楚晚宁无力垂着手,口中咬着一块毛巾伏在桌子上,长睫颤抖着,像一只濒死的蝶。

墨燃怔住了。

彼时他关心则乱,却未想过,那一刀为何没有落在他身上。他方才知晓,是楚晚宁以血肉之躯挡在了他身后,生生替他挨了那一刀。那时的楚晚宁正与那妖兽生死一搏,杀了那妖兽后他已经到了极限,仍拼着最后一口气死死护着墨燃,硬是没有让他伤到半分。

而墨燃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他掠过楚晚宁,急切的奔向自己的心上人,抱他入怀,像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楚晚宁挣扎着爬起来,靠在树上,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狼狈。他不能让别人看到他这幅样子,绝对不能。

墨燃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他时刻提醒着自己,楚晚宁是他应该恨的人,可他此刻心中五味杂陈。楚晚宁待他越好,他越觉得是负担,他的灵魂像是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深沉的恨着楚晚宁,另一半又深深的自责。他自以为很了解楚晚宁,但此刻他却觉得像是从未真正认识他,他不是最冷血无情的吗!他不是为了苍生可以负尽身边人吗!这幅样子是做给谁看!

墨燃脚步沉重,喉咙发涩。他想摔门离去,可楚晚宁苍白的容颜烙在他眼前。他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踏出了那一步。待他走近才看清楚晚宁身上的伤,烛火下显得狰狞可怖。他唤了一声师尊,楚晚宁安静得可怕,没有任何反应。他觉得讽刺,倘若他没有进来,楚晚宁是否就要这样,拿烈酒把自己的伤口一浇,忍着伤痛睡去,白日再假装无事,继续当他白衣胜雪的谪仙?

“谁要你替我挡刀了,谁要承你的情。”

墨燃走过去,想抱楚晚宁去床上,可他背上遍体鳞伤,连一处完好的皮肉都没有。墨燃微蹙了眉,抄他膝弯打横抱起人来。楚晚宁闷哼了一声,极难受的歪着头。此刻他昏厥着,没有任何力气伪装,他的身体在发抖,像在肆意宣泄自己所承受的痛,可没过多久又安静下来。他不愿意展现自己的软弱,即使是在昏迷之时。

墨燃把楚晚宁抱到床上,把被子拉过来盖好他清瘦的身体,只露出伤口。他打来热水,寻来许多药,撩开楚晚宁长发,一点点给他处理伤口。他下手并不轻,楚晚宁吃痛,肩膀隐忍般轻轻颤着,墨燃握紧了手中沾满血的纱布,无奈叹口气,放柔了手中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