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洛冰河死死拽住他垂落在身边的手,药物成分依然在折磨他,他十分吃力地仰起头,视线撞上了沈清秋颤动的扩散的瞳仁,恍惚觉得自己刚刚似乎是从鬼门关把他给硬拽回人间的。

然而紧接着,那双像死人一样苍白冰冷的手闪电般地一探,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

沈清秋也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大力气,他利索地翻身压在洛冰河身上,把整个上半身的力量全倾在指尖,那一瞬间洛冰河心下一惊:在试验场中出生入死那么多次,他在对手脸上见惯了这种麻木茫然的神情,可当它浮现在沈清秋的眉眼之间,竟又陡然生出某种不协调的狰狞来。

——为什么……那个冷血的,高高在上的秩序者,他为什么、凭什么露出属于消耗品的神情?

他望着那双空洞的,吞掉一切光芒的眼睛,想道:

我不明白——

为什么他用这种神情看我,却让我心悸到难抑的痛苦呢?

这种力度肯定掐不死他,沈清秋也知道,他迟钝了一会,终于摇了摇头,完全清醒了。

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对自己的失态没什么想说,撇了撇嘴,苍白的嘴唇被抿成不耐烦的一线,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动作间牵动了他腿间凄惨的伤口,血和氵虫 液顺着一塌糊涂的腿根淌下来。他似乎对痛觉不太敏感,让他有强烈反应的也许是施暴本身,所以当施暴者倒下,他的应激反应也就开始怠惰。

洛冰河侧躺在地上,任由他把手腕抽走了——那上面留着一道明显的指痕,已经青紫了,但是骨头应该没有断,他特意注意过了——他迟缓地走向一旁,他们应该庆幸墙壁的后面是测试场地,拼杀之后的胜者总是需要一件干净的衣服。沈清秋穿来的衣服已经变成一堆碎布,沾满了乱七八糟的血迹。不过他也不太在乎那个,他在角落里翻捡了一会,扯出一件实验体穿的白色袍子来。

披着洛冰河的目光,他仿佛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自降身份的事,苍白的布料落下,遮掩了他身上凌乱的痕迹。

这多么搞笑——洛冰河荒唐地想——就仿佛他是试验品而我是人一样,竟然没有一点违和感,好像皮囊能直接改变本质似的……

“没想到,”他笑一声,藏住心口上莫名其妙生长出来的伤口,“老师你穿实验体的衣服,也蛮那么像回事嘛。”

沈清秋回身瞥了他一眼,把头发从领子里弄出来。“你穿得什么?”他嘲讽地说,“还不是一副死狗模样。”

“那老师能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像个人吗?”洛冰河挑起眉毛,更加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那目光像是有实体,弄得沈清秋汗毛倒竖,“毕竟您自己学得那样像,骗过了那么多愚蠢的家伙,弟子实在是仰慕已久呢。”

沈清秋有点不满于他的目光,他走过来,一脚把洛冰河踢翻过去,赤裸的足趾踩在他的后背上。

“你以为你在羞辱我吗?”他淡声问,垂下头来,滑落的发丝掠过洛冰河的后颈,有一点缱绻的酥痒,“你还没见识过什么叫羞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