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为官府所用的武林中人,虽声名不显,却恰恰是真正一等一的高手,比如说面前的夏侯与,和他手下的缇骑。
傅剑寒捏紧了缰绳,回头道:“少临兄,坐稳了。”
刀锋渐渐逼近,他非但没退,反而一抖缰绳,驱着马车迎向前去。
这巷子很窄,窄到就算只有一驾马车,行得快时车厢都在颠簸间时不时撞上两侧高墙。那驾车的也绝非寻常马匹,迎着一片刀光,竟没有退缩之意,反倒越冲越快,直到第一柄刀快要堪堪切到它的脖颈——
一声嘶鸣,那马高高扬起前蹄,车辕上的人在同一瞬间忽地立起来,单手仍紧紧握着缰绳,另一只手则抽出了背上负着的长剑。
比起外头人人争抢的绝世神兵,这柄剑当真称得上朴实无华,然而在车头那人手里,却似绽出万千凛凛寒芒来,如一捧自高绝处倾泻而下的雪色。
缇骑们堪称身经百战,却无一人曾见过这样的剑气。
那一袭红衣明明就立在那狭小的车辕上,可看上去仿佛是模糊的,只因他的动作实在太快。那三尺寒光自那人手里迸射而出,沛然充盈于这高墙之间,几乎无处不在。
冲在最前面的缇骑一刀未中,只觉得胸前一凉,已被傅剑寒一剑刺中心口。缇骑所穿锦衣本由西域而来的金蚕丝织成,寻常刀剑刺之不破,可那一剑仍是在他外袍上留下了一道不浅的裂痕。那缇骑目光隐隐骇然,还欲提刀再劈,第二剑却又转瞬而至。这一剑竟精准如斯,一分不差地刺入同一位置,薄薄的剑刃穿过已破的金蚕外衣,入肉三分,带着压顶劲力,将他钉于边侧墙上。那一人一马车尤未停顿,生生拖着那缇骑前行数尺,傅剑寒撤剑之时,剑下之人胸前喷起一道血柱,终是委然倒地。
见那剑锋如此之利,其余缇骑更不敢轻敌,当下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齐心协力冲上前来。他们看得出来,傅剑寒剑法虽快,却碍于还需控制着缰绳,只有一只手可用。这是个极大的劣势,尤其是在以一敌多的情况下。
傅剑寒依然仗剑立在车辕之上,脑后发带飒飒飞舞,面上带着漫不经心的浅笑,仿佛此时不是在独战缇骑,而是随随便便驱车走在乡野的田埂上。面对剩下的六个人,他的心仍是静的。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他亦有优势。
他的优势就在于,这条小巷,实在太窄太窄,窄到那群缇骑就算一道扑上来,也没法做到真正的群攻而上。因此,他出的每一剑,只要同时对付两个人。
他双眼一眯,口中再度吟唱起来:“古来圣贤皆寂寞——”
当他念及圣字时,左手突然松了缰绳,掌心一拍马鞍,整个人打横跃起,一侧足尖正好踹中从左路攻来的刀锋,将之踢歪半寸,紧跟着另一侧足尖也落到了那缇骑肩上,双足紧夹着那人颈项轻轻一扭。
那缇骑猝不及防,被拉得站立不稳往前踉跄半步,胸口恰被那马扬起的前蹄重重一踢,登时吐出一口血来。
而就在那胸骨碎裂声自耳边响起的同时,傅剑寒手里的长剑也未停,他恰借着之间那一扭之力,在空中翻了半周,避开右路砍至的长刀,右手长剑擦着刀锋直往前去,送入那另一名缇骑的侧腹。
在“寂寞”两次出口之时,他已重新落回车辕上,将那缰绳重新握于手里。
天光黯黯,这会那化不开的雾也像是更浓了些,在这长长的窄巷里,最为亮堂的,便是车上那红衣侠客一双晨星似的眼,与他手中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