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雪细细的,然下得极密,不一会,就将谷月轩垂在他肩头的发丝染上了星星点点的银白。
想必自己也是一样的。
荆棘微一晃神,仿佛真就这样执着那人的手,相依相偎,一夜到了白头。
他这般想着,只觉得身后那风声萧萧,万里冰雪,都没有任何值得在意的了……
反正无论如何,他手里已然握到了来自这世间最深刻的温暖。
第十七章 十七、
汝州郊外,有一匹马伴着一辆马车匆匆地走在林间小道上。
下了数天的雪总算是渐渐停了,周遭枯枝上的积雪被日光晒融,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倒像是又下起了一场冷冷的雨。
不远处是一条不宽的河流,骑在马上红衫青年一勒缰绳,轻轻跃下,对着马车说道:“谷兄,荆兄,少临兄,再往前就要过沙河了。”
坐在车辕上的人摘下头顶斗笠,刚刚回头,就见身后车帘被一只苍白瘦长的手稳稳撩开。
谷月轩迎着日光微眯了下眼,先冲着荆棘笑了笑,又抬头对傅剑寒道:“多谢傅兄这一路照顾,从此处到洛阳,大约还剩下三四天脚程了吧。”
四人在宿州城外会合,一刻不停地赶了三天路,待出了凤阳府才敢稍事休息。好在自宿州一战后,缇骑这边折了夏侯与,东厂那头损失了商龙吟,想必也伤了元气,因而他们这一路上并未遇上太多追兵。
当日拼死挣出那绝杀之局,傅剑寒与荆棘都负了不轻的刀伤,幸亏有老秦在马车里备下上好伤药,这些皮肉外伤过了几日,便也基本对行动无碍了。相较之下,谷月轩的情况就要棘手许多,换做旁人生受狂那一拳,不死也得筋骨尽裂,强撑到马车上的时候,他一口气还在,人已没了知觉。
头一日的时候,谷月轩几乎一直昏睡不醒,荆棘在边上守着,只觉一颗心七上八下飘忽不定,全吊在身边人那一口气上。边上有另两人瞧着,他也不甚在意了,一双手始终握着谷月轩的手没敢松开。他这辈子好像都没这般害怕过。害怕他若是握得轻一些,掌心那手就会趁他不注意悄悄泄了力气,慢慢变凉了去。
后来还是陆少临说:“荆兄,你还记得那温大夫给谷兄留下的药?”
荆棘惊醒,连忙去探谷月轩的衣襟,他手抖得厉害,摸索了好一阵才将那药囊找到,将那被冷水泡得冰冰凉凉的药丸子在手心捏温了,才敢给谷月轩喂下去。
谷月轩自己将那药咽下,呼吸趋近平稳。
荆棘握着那双回暖了些的手,长长呼出一口气,靠倒在颠簸的马车壁上。陆少临仍在耳边叫着“荆兄,你的伤也很重,快包扎下……”他却像是听不到了一般,伤口处去而复返的疼痛与沉沉的疲惫袭上来,让他禁不住阖上了眼。
这一闭眼,也不知过去多久,荆棘感到掌心握着的那只手轻轻一动,立即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