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见是个精瘦的老学究,脸上板着最端方严正的神色,一想槁木死灰似的李纨,咂咂嘴。
这世上的“满堂娇”数百年不绝,便是有这样的人在。
站起身拱手全了礼节,悟空堪堪落座,老岳父在他耳边低语道:“李祭酒最是避讳亲故,你要想进国子监,便还是照从前那样远着些。”
这还是个举贤避亲的人?悟空默默讥笑两声,脸上却摆出恭顺的样子,“小侄晓得了,多谢姑父提点。”
这皮囊生得极其俊秀,原本那些富贵丛里养成的乖张顽劣,也被悟空遍身的梵气染得清正,乍看之下很有几分谢家宝树的意味。
尤其是明明知道他纵性任侠,不是个守规矩的愚顽子,但看他低眉顺眼的模样,还怪招人喜欢的。
林如海有一种诡秘的被讨好之感。
他并不是一个容易讨好的人。四代列侯的出身让他有着勋贵子弟的骄矜,偏偏读书入仕,又有股读书人的狷介轻狂。
这样的人往往难伺候,也难打动。
——富贵不入他眼,清高风雅人家自己已有了。
旁的不说,在扬州之时多少盐商挤破头地讨好献媚?珍宝、孤本、美婢、华堂,但凡他动过心,也没有今日高朋满座的盛况,早早被处置了。
但悟空只装个乖顺,对他讨巧笑一笑,竟就让林如海暗搓搓生出莫名的欣喜。
这大概是因为,他的桀骜不驯太过鲜明。
“姑父?”悟空见林如海出神,帮他代了两杯酒水,这才轻轻一唤。
林如海在他颈间宝玉上看一眼,按着他不让再饮酒。自己与诸人喝过一圈,又多敬了北静王两杯,这才和悟空说道:“往后休沐日,你和玉儿一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