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我答应你。
——很好。你我今日就在妖之始祖辉夜的神像前以真名立誓,背弃诺言者,来日必受烈火吞噬。
……
带土低下头去,看向以自己为起点、正在向周围逐渐蔓延的烈火。他感觉不到疼痛,却能感觉到那火焰在不断蚕食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妖力;而接下来,被毁灭的就将是他的躯体。
人生三十年,如梦亦似幻。
虽然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但我也曾有过养育教导、以生命守护我的师长,和彼此相爱、想与之共度余生的爱人……也不枉来这人世间走一回了。
嘹亮的啼叫声将带土从思绪中唤醒。他抬起头,恰看到黑鸢飞掠过空地上方,抓着它双爪的卡卡西松开手,朝这边奋不顾身地跳下。他还没有恢复到行动自如的程度,着陆时甚至狼狈地摔了一跤,却仍然奋力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向被火焰所包围的带土走来。
“站住!”带土喝道。他隔着那片火海望向卡卡西,神情中透出大限将至的平静。“我会如你所愿死在这里,你的京都不会被毁灭,千手流的传承也将代代延续下去。你已经赢了……现在还回来干什么?”
“这种被你拱手让出的胜利,你要我怎么才能接受!”卡卡西断然反驳。一向处变不惊的阴阳寮首领抛弃了所有的冷静,无视带土的警告,他继续蹒跚着走向黑发的宇智波,全然不顾自己的衣角也已被火点燃。“你等着,我现在就把你的力量还给——”他突然注意到带土的身体正在火中一点点溃散,顿时猝然收声。
“看到了吗?这不是我的火。”带土瞥了一眼自己已完全被火焰所吞噬的双脚。“我曾与斑以真名立誓,他给我杀死天皇的力量,作为交换,我会替他毁灭平安京。背信弃诺的人会应誓而死……你已经救不了我了。”
震惊的表情慢慢从卡卡西的脸上褪去了。他凝视着带土,眼中的痛苦渐渐化作坚定与决绝。
带土的心里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你……”
才说了一个字,卡卡西已大步走上前来,张开双臂用力抱住了他。
“……卡卡西!你放开我!”看到火焰通过自己蔓延到卡卡西的周身,带土彻底慌了。他拼命地去推卡卡西,想要挣脱对方的怀抱,可银发的男人却罔顾他的抵抗,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绝不放手。
“那么,”他在带土耳边说,“就让我陪你一起死吧。如果活着的时候无法相守,至少黄泉路上也好不再孤单。”
推拒的动作停下了,带土的神情也随之柔和下来。“你这个笨蛋……”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同样回抱住卡卡西,与其紧紧相拥。
最后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两人不再说话,重新拥抱在一起,各自闭上双眼,直至大火将他们完全吞噬。
————————
……
八十年前,平安京妖魔横行。阴阳师旗木卡卡西与大妖内轮鸢激战于南郊比良坂山,双双身殁。此后,这里便成了整个关西地区最著名的灵场之一,吸引着无数修行者前来巡礼。
奇妙的是,比良坂山虽是精怪聚集的大灵场,山中却极和平,不论是特地到此参拜的修行者,还是上山砍柴打樵的普通人,都极少遭遇被妖怪袭击并丧命的事件。对于此事外界众说纷纭,有人说案山院死后仍在保佑一方安宁,守护进山的人平安而归;还有人说卡卡西与鸢肉身虽死,魂魄却依旧被禁锢在此地,日日夜夜缠斗不休,威慑魑魅魍魉不敢造次。
渐渐地,又有另一版本的怪谈流传了出来。
传说如果有人在山中迷路,偶尔会看到山神出没。山神有两种形态,一为白狼,一为黑鸢。见到白狼即是好运,它非但不会伤人,反而会引导迷路者走出树林;遇见黑鸢则是噩运,它会将人逼退至断崖处跌落,虽不至于当即丧命,却少说要摔个骨断筋折。极罕见的情况下,白狼与黑鸢会同时出现,此时黑鸢虽不会袭击旅者,但白狼也不会为人指引方向。后来更有修行者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曾在当年卡卡西与鸢的决战地、后人立下碑刻用以镇灵的半山腰处,看到过两个身着狩衣的年轻男子,服色与发色一黑一白,并肩携手,举止亲密。可惜等他要再细看时,却觉得眼前一花,随即那两人便不见了。
一直以来,围绕着比良坂山而发生的奇闻异事,以及伴随着的种种分析,都只不过是口说无凭,无人能拿得出确切的证据。修行者所说的年轻男子是什么身份,与白狼黑鸢是否有联系,甚至连白狼与黑鸢是否真实存在,还是只是迷路者们在内心慌乱之下产生的幻想,始终没有谁能说得清楚。随着光阴流转,岁月飞逝,这些怪谈也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口耳相传之中,为这座山又笼罩上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然而,在京都城内,巷陌之中,却又暗暗流传着另一种解释。相传这说法出自阴阳寮先先代首领、于两年前谢世的大阴阳师漩涡鸣人之口,他那旗木卡卡西亲传弟子的身份,无疑为这份猜测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据鸣人说,卡卡西与鸢生前曾各自以自己的一缕魂魄炼成式神,赠予对方。当晚那两人在山中决战,最终确实同归于尽,形神消亡,但成为自由之身的式神却不肯离开,始终徘徊在主人们战死的这座山上。在灵场源源不断的滋养之下,经过漫长的岁月,它们终于又幻化出了本尊的形体,却已将前尘往事尽数忘却,只记得彼此,受烙印在灵魂上的深爱所驱使,互相吸引,形影相随。
从此永生永世,再不分离。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