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婆子看他一眼,垂下眼道:“如果是我儿杨中的事,那便没什么好讲的,你走吧。”说罢,她竟直接关了院门。

带路的大娘仿佛早就料到如此,并无惊讶:“唉,她现在起码还能说些话。早些天的时候,她只缩坐在床脚,叨叨着‘造孽啊’什么的。”

“造孽?”花满楼重复道。

那大娘顿觉自己失言,尴尬地四处看看,见四周无人,才凑到花满楼面前小声说:“可不是嘛。所以后来大家才说,是那杨中素日里杀戮太多,才引来这等祸事。”

杨中的死因本就离奇,再加上杨母精神恍惚下一直念叨的话,很容易就让村民得出鬼怪作乱的结论。

花满楼想到流传出来的言论,对此不置一词。

看来杨中此事必有蹊跷,杨母应该是知道内情的。但杨婆子这样子,恐怕谁也无法从她嘴里得到线索。

花满楼又问:“杨中逝世,杨婆婆年事已高,不知以后要以何为生呢?”

大娘道:“都是一个村的,哪能让她忍饥挨饿?如今风调雨顺,虽说没有大鱼大肉,大家还是能吃饱饭的,每家每户匀出些口粮,补贴着她也就过去了。况且杨婆子有一手硝皮的好手艺,家里的猎物剥皮硝好由村里的商户带去城里卖掉,也够她吃上许久的。”

“杨中不在,谁能为这家中打来猎物?”花满楼感到疑惑。

大娘并不在意:“或许是以前留下的吧,昨日我给她送饭,还见院子里有只活蹦乱跳的山兔呢。”

花满楼临走前留了些银子给村中的里正,言明托他照顾杨婆子。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总是让人忍不住同情的。如果这些身外之物能帮到那位老人,花满楼便心满意足了。

临行前花满楼被里正留下用餐,饭菜虽然只有几道,但已经称得上丰盛。里正自家酿的梅子酒味道极好,口味清淡,带着些果香,让人忍不住多饮了几杯。

走出李家坞时,已过晌午。

村东头是茂密的树林,树林延绵铺展,尽头是山。据村民说,杨中便是在这山中打猎谋生。听着林中清脆的鸟叫声,想到一个生命已然离世,花满楼不禁长叹。

生活这般美好,可离开的人却再也看不到了。

宝马通灵,凑上来蹭着他的脸,仿若安慰。花满楼展颜微笑,轻轻抚着它,整理着它被风吹乱的鬃毛。

忽而,他蹙眉,疑惑地望着风吹来的方向。

南方的风轻柔温暖,送来山林中清新的气息。花满楼眼睛瞎了,可耳朵鼻子却灵敏过人。刚刚那阵风吹来,他分明嗅到了似有似无的梅花香气。

八月天,这山中竟还有梅花绽放?

花满楼不觉得是里正家那几杯梅子酒醉倒了自己。

他把马拴在树上,自己拨开高至腰际的草丛,循着那缕极淡的花香,向山林深处摸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