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剑寒暗道,却看不出你那薄得跟纸一般的丝衣如此贵重。估计自己这一身只能被教主拿去擦地了。

离了徽州府,东方教主并没有立即回总舵,反而舍近求远地去了杭州。傅剑寒这才知道,天龙教在江南也置有许多产业,杭州最大、最贵的酒楼兼客栈“明月楼”,便是其中一座。酒楼的主厨公孙坚,竟也是魔教护法之一。

他跟随东方未明住进此地,吃穿用度一应都是极讲究的。酒足饭饱之后,教主唤来公孙护法和几名护院的教徒,对他们一一示下:

“这几日若有江湖中人寻衅滋事,不必多做纠缠,请衙门中人驱走他们便可。但事后需监视他们的来路和主使。”

“托人采办十车苏绣、云锦,一个月之内送至毒龙教,给蓝教主贺寿。再传本座的口信,就说近来有人要与我教为难,让她小心防备,并炼制尸蛊以备不测。”

公孙护法赶忙命人记下,又道:“听说教主在宣城一带遭遇不测——属下自然是半点不信的。但令教主涉入险地,仍是属下的过错……”

“本座自己考虑不周,遭人暗算,与你等有何关系。”东方未明轻描淡写地道,“但若世人自此以为我天龙教可欺,那便大错特错了。”

“是是,教主神功盖世,可与日月争辉……”

东方未明伸手让他闭嘴。但公孙护法的眼神忍不住乱瞟,终于定在抱着酒坛喜上眉梢的傅剑寒身上。“敢问教主,这位是——”

“这位傅兄嘛……”教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我教新任的左长老。公孙护法去后厨准备准备,晚上做个你最拿手的‘霸王别姬’。”

所谓的霸王别姬,就是王八炖鸡汤。当晚的“接风宴”比白日里更加丰盛,教主还命人将明月楼窖藏数十年的佳酿都拿出来,把傅剑寒灌了个水饱。

“莫以为只有北方的烧刀子才够烈。这本地特产的越王酒,在地下封存二十年方才酿成,取‘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之意,论醉人也是不遑多让。傅兄的第一个愿景,算是实现了吧。”

“确是好酒!” 傅剑寒深深吸了口开坛时的香气,兴致高得很,“跟着东方兄,傅某恐怕要有享不尽的口福啦。”

“你要快马,那也不难。”东方教主捧了一坛子陈酿,斟满两只雕龙银酒爵,“我记得本地布政使司的府上便有良驹,临行之前本座为你借两匹来便是。”

“痛快!那为谢东方兄,傅某先干了此杯——”

“干。”

两人若非各怀鬼胎,倒真像一对极为投契的酒中知己了。公孙坚护法在一旁见二人鲸吞牛饮,不一会功夫就喝光了十斤越王酒,早已瞧得心中滴血,不免暗中思忖道:教主一向见猎心喜,这倒不奇,却不知何时换了口味?此事得赶紧通知夜叉护法才是。

在杭州耽搁一日后,东方未明果然弄到好马,套上舒适的大车,雇了车夫,向西面赶赴武当。一路上傅剑寒骑马,教主则一直窝在车内修养。他一改先前谨慎之风,不再易容改扮;于是这一路不免遇上一些劫道的。有些是神秘莫测,至死不愿透露身份的死士,也有些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不知受了何人怂恿,大张声势地前来阻截。

“……奇怪,他们不怕东方兄的那个什么,唯我独命丸了吗?”

“或许是江瑜受了万俟询和那个巫医的启发,对外虚张声势说可以炼制出解药,总归有些蠢人会上钩。”

东方未明不以为意地道。他不知是伤势未愈还是有意试探,几乎从不出手。傅剑寒也毫不在意地将挡路的一批批人打发了。他感觉最好笑的,却是来犯之人一个个大义凛然,又分外痛心疾首——

“傅剑寒!!枉费你在江湖上名头响亮,居然不顾武林同道义气,投靠魔教!!” “你先前挑山寨、剿水匪,也算做过些侠义之举,好生令人钦佩,如今却做出此等事来,真是令人不齿!!” “傅兄,我家帮主一向拿你当兄弟,你为何自甘堕落,与魔教妖人为伍?!!”

傅剑寒心说奇怪奇怪,除了任剑南,他与武林中的这些名门之后几乎毫无交情,怎么就突然变成误入歧途的正道英雄了。这时却听马车里传来了东方教主拖长了调调的声音。

“是丐帮的狄长老吗?失敬失敬——傅兄小心了,丐帮的功夫独树一帜,本座也在他们手上吃过大亏的。”

人人皆知魔教教主眼高于顶,能得他赞许,即便是敌人也算极大的面子。围在马车周围的丐帮弟子听了,有不少面上都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

想到藏于府库的万贯家财,教主不禁也有些飘飘然,“哼,你瞧江瑜那小子的穷酸样,浑身上下的衣服首饰加起来,也买不起本座的一件衬里。我还替他从此省了一只袖子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