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他早习惯挨饿,几天不吃都是有的,这区区一顿算什么。
魏无羡蹲在薛洋面前,见他一脸的死不知悔改,忍不住就想笑,将手中另一份食物递给他道:“我便不吃了,给你。”
薛洋震惊地看向魏无羡,仿佛要从他脸上盯出两个窟窿来:“你……你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魏无羡笑笑,将食物塞在他手中:“就想对你好,仅此而已。”
第5章
薛洋也不跟他推辞,接过食物就吃,吃到一半不忘问他:“有水吗?”使唤的口吻半点不客气。
魏无羡也不计较,取来水袋将塞子拔掉后才递给他。
薛洋双手被捆,很是艰难地接过水袋仰头就倒,清水猛地泄出来浇了他一脸,有些甚至从鼻子里冲进去,呛得薛洋连连咳嗽,眼睛都溢出水花。
“你就不能慢点吗?”魏无羡无奈地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拍打,替他将这气顺下去。
薛洋被他动作惊到连水都忘了喝,愣神般看着他,一时间心绪都紊乱起来。
薛洋长这么大跟人打架对骂、野狗嘴里抢食、乞丐身下夺窝的事从来没少干,后来练了剑又习了符篆,带着纯真的面孔边逗趣边将人虐杀的事也做得越来越得心应手。在薛洋的世界里,从来没有什么是非黑白、善恶之分,只要他喜欢,杀人放人全在一念之间。
魏无羡为他拍背的举动很是寻常,可到薛洋这里却极具震撼力——从来没有人给他拍过背,这种带着温柔的暖意,薛洋竟是生平第一次体会。
见薛洋呆呆看着自己,魏无羡倍感莫名,问道:“怎么了?吃太快不舒服?”想到他刚才呛得那般厉害,忍不住就带着些责备道:“都说吃东西不要那么快,又没人跟你抢,狼吞虎咽的,呛到难受的还不是你自己。”
薛洋骤然回神,将水袋胡乱塞回魏无羡手中,连水洒出来也顾不上,粗鲁道:“谁让你假好心,无聊。”说罢,扭开头继续吃东西,也不再多看魏无羡一眼。
魏无羡笑着将水袋放在薛洋脚边,起身离开了。
等那人走出一段距离后,薛洋才停下动作看向他的背影,眼底有微光涌动,却无人知是在想什么。
魏无羡对薛洋的特殊不光是薛洋本人知道,一路同行的人皆都看出来,只是他虽几次三番照顾薛洋,却不曾做出太出格的举动,因而其余人看在眼里也并不多管,只私下纳闷这魏无羡出身名门,怎么对薛洋那市井小流氓这么好?
入夜魏无羡正站在树下出神,晓星尘走过来,抬头看了看当空明月,笑道:“这样的好月光我已有许久未曾见过了。”
“小师叔。”魏无羡行礼道:“月光每晚都有,小师叔怎的说久日不见?”
晓星尘转头看向魏无羡,口吻甚是温和道:“我跨越三省捉拿薛洋三月有余,日夜兼程一刻也不曾停下,因而才错过这好月色。”
魏无羡即刻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沉默半晌后道:“小师叔是在责怪我对薛洋过于照顾吗?”
晓星尘含笑摇头:“你要照顾谁自然是你的自由,他人岂能僭越责怪。”停顿少许,又道:“只是你当知道,薛洋此人心性非同常人,他视人命如草芥,过去的三个月里我曾多次想要规劝他投案自首,却从未成功。他不过才十五六岁的年纪便已身负多条人命,我只怕你一腔善意错付,最终仍难劝恶徒回头。”
魏无羡只听得眉头微蹙,却还是耐着性子等晓星尘说完,才微微起笑道:“劳小师叔记挂,既然话已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也不妨直言。”
见晓星尘点头认真聆听,魏无羡继续道:“我五岁那年父母双亡,七岁半被江叔叔接到云梦,这中间有近两年的时间,”顿了顿,缓缓道:“是和薛洋在一起。”
晓星尘大为惊诧,却没有出声打断。
“那时我在渝州城的路边捡到他,他被一群野孩子欺负,连话也不会说,只知道哭。”魏无羡如今回想起来,便是过去那么久,记忆浮现时依然还觉心脏阵阵闷疼:“我和他都没有亲人,从那以后我便带着他一起生活。”
那时的魏无羡自己还是个孩子,又要带着一个比他小一半的稚童,居无定所,常常捡着吃了上顿没下顿,时不时还饱受其他乞丐的欺负,两人吃过的苦可想而知。
“我与他都无依无靠,所以彼此就是对方的依靠。他很乖,又懂事,饿了冷了困了从来不跟我哭闹,好不容易得了什么吃的也一定要留着分我一半。”魏无羡伸手摸上心口位置,眼眶微微泛红,恨自己离开时未能再多等几日,又怪自己怎么偏偏就忘记过往,独留薛洋一人在这世间吃苦受罪。
薛洋勾唇冷笑,一副完全不怕事的泼皮无赖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