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状况,齐无悔不来帮这个忙倒还好,风无涯咬咬牙总归也挨得过去,一帮忙,无异于往星星点点燃起火苗的柴堆扔了把明火,霎时燃起烈火,雾笼四野,天焦地毁,一切都烧了个干干净净,荡然无存,风无涯欲抽手也来不及,火烧到眼周,烧出一片绯红,眸光粼粼,不甚清明,像极了染风寒高烧时的情形。齐无悔察觉不对劲,急忙停下,握着风无涯的手,一阵心惊,那像十来岁天光未亮时饿得发晕在后厨蒸笼里偷的热馒头,烫得叫人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几乎拿不住,风无涯却镇定异常,固执地抓住他的手,勉强道:“无事,只是真气流转速度加快了一些。”齐无悔低头一瞥,那浓墨般的药汤正在飞速褪去颜色,变得透明澄澈。然而因齐无悔那一瞥,风无涯又忽然像甩掉冰渣子或火星子一般甩脱齐无悔的手。
段命竟然说的没错。
意识到某些不该有的反应,风无涯仿佛被迎头泼了盆凉水,脸上却又臊得慌,一时之间思绪万千而又无一有益于眼下,恨不得蒙头晕过去才好。
风无涯尴尬道:“师兄,可否请你先避让片刻?”
齐无悔犹在状况外,自然是想也不想立马否决:“说什么胡话,你这种情况,老子敢放着你不管?再说眼看这药汤快要泡完,等会儿用干净的温水洗洗回去歇息不就得了。”
“但是……”这又要风无涯如何开口。
尽管他二人自小长在一块儿,成长时寻常的不寻常的状况互相都见识了个够,也不觉有何羞耻,但往时不同于今日,他们都已是独当一面的七尺男儿,哪怕是再亲密的师兄弟,如此私密之事又哪里可以和少年时一样互相打闹玩笑着过去?况且,倘若当真如少年时般懵懵懂懂坦坦荡荡别无他念也就罢了,如今心里头那些心思,即便一再视而不见自己欺瞒自己,也不可能真的就什么都不存在。
自伤后,他的行卧起居,包括更衣解手之事,都多少成了麻烦,除却站蹲的不便,那物什也因伤受了些影响,好在尚且能有所知觉,可以控制,没落到失禁的地步,只是其他功能的确受碍。柳圣学是大夫,见的多了,并不特别当回事,讲起病情面不改色,还安慰风无涯道,这不过是暂时的小问题,很好解决。风无涯本身非嗜欲之人,江湖儿女又不似普通百姓把后代子孙香火看得那样重要,心仪之人反正又——总之无甚所谓,私下里还觉得是少了一个困扰,少年时从梦中醒来弄脏亵裤一度是他人生中最黑暗和羞耻的时刻。
谁成想段命的药见效这样快,腿能不能好还不知晓,难以开口之处先打起精神来,风无涯试着动了一下,腿微微合拢,却无法像他想的那样夹紧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与其说毫无知觉,不如说无力控制。当然,他心中也明白,不会有那么神奇的药,泡一次就可以让他的双腿恢复如初,感到失望却是难免的。等水慢慢清澈,那可是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风无涯有些绝望,卸了气力,甚至想让自己的脑袋也泡进水里头冷静冷静。
齐无悔只以为他是又哪里疼忍着不肯说,当然不会避开,又见风无涯身子慢慢滑下去,水快淹没下巴嘴唇,怕他是泡久了被热气熏得头晕,赶紧架起他两边胳膊把人给捞起来扶正。
齐无悔紧皱着眉道:“到底怎么了,身子烫成这样?”
风无涯大约也是难受得过了头,灼烧疼痛之感和其余乱七八糟的思绪把他的脑子烧断了几根弦,不知为何莫名感到委屈,又疼又难受还要忍着不能说实话,究竟是做错了什么才有这番遭遇,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啊,难道老天严苛到稍有几分杂念都不允许么。最后风无涯竟略带鼻音像儿时一样撒娇道:“师兄,不泡了好不好?我不想再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