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施暴孩童的鳞色,是那女子翻卷飘飞的衣袂,还是他的血?

润玉猛地顿住了步子,急喘了几声。跟在他身后邝露见状慌了神,紧走几步到他身侧,担心地问他可还好。

润玉满额冷汗,脸上亦没有一丝血色。那些明明不该属于他的记忆太过真实,竟让他周身都生起幻痛,仿若在此光天化日之下,又被什么人拿着刀,一片片地剐下鳞来。

“殿下,殿下?!”邝露扶住了他的手臂,却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她不知道润玉突然怎么了,更不知道该如何让润玉好受一些。

邝露搀住润玉时碰到了他的手腕,亦不可避免地触及了那串人鱼泪。润玉因腕上珠串磕磨的感触看向了自己的手腕,亦看到人鱼泪的间隙之间,隐隐透出一抹水红的颜色。

红线……润玉用力闭了闭眼睛。

腕上红线仿佛自生了温度,自右手开始将热度传遍他周身,驱尽了他周身的幻痛与寒冷。润玉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稳住了身形,却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苦笑。

昔年他自剥鳞片,寒痛交加生不如死之际,便是靠着一个拥抱撑了过来。现下不过看到那个拥抱的主人所赠之物,竟也会让自己回想起来当初那个拥抱的暖意么?

润玉站直了身子,将手臂从邝露手中抽出,不去看她有些许失落的神情,道:“无妨,走吧。”

行至湖底水府前,彦佑来开了门,将他引了进去。循着内间传出的清越琴音一路走进去,润玉终于隔着帷幕帘帐,见到了自己想见之人。

彦佑向帘内拱手通报“夜神殿下求见”,只这一句便让帘内红衣人影停了抚琴的手。在他掀帘入内时,红衣人影在帘内来回踱步似想躲藏,终于发现无处可逃,却还要在他看清自己的那一瞬背过身去。

然而即使看不清她的容颜,润玉亦可肯定,她的身份。

她是洞庭君,簌离。

是自己久别万余年的……娘亲。

多年来积郁胸中的种种苦痛一瞬间翻涌上来,几乎将他没顶。他眼眶酸热喉咙发苦,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似的疼痛,然而跪倒叩首行大礼之时,却仍是只能咬牙喊出一声“洞庭君”。

她还未曾认他。她还想要躲避他。

润玉听着簌离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夜神何故行此大礼,折煞妾身了。”

只消这一句,便足以再度翻出他无穷苦楚。然而纵使再多悲愁,起身时也只能强作出一副平静模样。

润玉请其他人退避,只余自己与簌离两人,自袖中取出那副画卷,当着簌离的面展开,将自己先前说与彦佑听的那番论断一一说与了簌离听。簌离被他逼问得节节败退,却仍自顾自负隅顽抗,不愿承认自己与润玉有关。

然而,真的要承认什么,又何须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