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凤脚步刚刚一动,润玉就本能地退后,与他保持了距离。他见润玉这样,当下更加难过,又觉得委屈,手足无措地站住了脚,开口道:“你母亲的事……我都听说了。我知道你一定不好受……”

“……你什么都不知道。”

润玉冷冷将他打断,眼神直扫过去,刺得旭凤浑身一凛,讷讷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润玉转回了眼,声音冷淡:“火神有话不妨直说,我身上还有伤病未愈,无力与你闲谈。”

“啊对,伤……”旭凤像是被提醒了似的,“你,你的伤还好吗?我听说那是连穷奇都受不住的酷刑,你……”

“……雷公的震泽天雷,电母的无极电光,加上……”润玉停顿了一下,嗤笑一声,“‘母神’的莲台业火。沥血剜肉,鞭骨锥髓。若不是我强捱一口气,纵是上神亦免不得一个魂飞魄散。”

润玉语气轻飘,听在旭凤耳中却不啻于直击入心的记记重锤:“我活了万余年,终于见识到了比剥鳞锯角还痛的滋味,当真是……开了眼了。”

“润玉!”旭凤见他神色讥嘲,又透出直白的恨意,连忙上前了几步,趁着润玉来不及后退,一把抱住了他。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便听润玉“唔”地一声闷哼,身子都软了一下。

旭凤知道是自己惹得他伤处疼痛,连忙放开了手,却见润玉疼得站都站不直了,额上几乎瞬间就渗出了冷汗。旭凤赶忙将他扶到了榻边坐下,手足无措地看他扶着栏杆调息了片刻,才对他做出一个惨白的微笑:“火神怕不是……想要我的性命?方才那一下,我还当你是来……替天后灭口的。”

润玉说话断断续续的,言语却依旧含针带刺,直说得旭凤无地自容,又因他提起母神而心烦意乱。

旭凤从未见过润玉以这样的态度待自己,还没来得及安抚润玉,他自己就先乱了阵脚,见到润玉后,他的一言一行都笨拙得一塌糊涂,别说安抚了,他根本就是在火上浇油。

咬咬牙,旭凤单膝跪到了润玉脚边上,将手搭上润玉撑在床上的那只手,见润玉没有反对也没有抽手,心下大定,一鼓作气地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了口。

“润玉,我知道这次母神做得太过火,但……你可否看在我的份上,原谅了她?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我愿意代替她补偿你,你若心怀不满,也冲着我来便是,我绝无怨言。”

旭凤这些话说得真心诚意,毫无半点搪塞敷衍。他心知母神这一次做得实在过分,可那毕竟事关叛贼逆党,连父帝都是点头应允了刑罚的。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该让润玉真的生受了这三万雷刑。况他还痛失了生母,两相交加之下,身心俱损,变成现下的样子也情有可原。

但一边是他爱人,一边是他生母,他也是左右为难。上次他与荼姚大吵一架,已自觉说重了话,这一次又是因为逆党之事,更无法与她辩驳什么,只能来安抚润玉,希望他能挺过这一关。哪怕是要自己吃苦补偿,他也认了。

然而润玉听后,却慢慢地转过眼,看向了他,用仿佛不认识他那般的眼神看了他许久,然后又慢慢地,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补……偿?”润玉一字一顿。

“……那如果我说,我要她为我娘亲偿命……你也甘愿?”

看着旭凤脸色骤变,润玉收起笑容,眼底冷得骇人:“你都没有做好以命相抵的觉悟,何敢大放厥词?”

旭凤放在他手上的那只手都有些发抖,却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别的什么:“润玉,你……”

“觉得我无理取闹,是不是?”润玉低声道,凑近了他一点,肩上的发丝滑下来,触在了旭凤脸上,“到底是……未曾痛在你身上。”

“润玉!”旭凤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般霍然起身,“你在说什么!难道你是觉得你如此伤痛,我能无动于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