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凤那日的眼神他永远也忘不掉,日日夜夜搅得他不得安宁。
金殿逼宫已是两月之前的事,可便自那日起,润玉就几乎没有合过眼。直熬到头痛欲裂想要入眠,旭凤那伤感眷恋的眼神便袭进他梦中,成就他又一场必然惊醒的梦魇。
与旭凤相见却故作不见的那十年,他也总是会因想起旭凤而难以入睡;独自苦熬身体瘾症之时,他也曾一次次彻夜不眠。可手刃旭凤后这短短两月间的无眠,便强大到搅扰得他整个人都衰弱了下去。若非现下还分出了一丝神智维持着幻术,现下燎原君眼中的他,大概会是一副满面惨白,眼下乌青,眼底却满是鲜红血丝的凄惨模样吧。
“那日殿上,只要他能甘愿收手退步,不再阻挠于我,他现在什么事都不会有,我甚至不会论他罪名将他下狱,他照旧可以做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火神殿下。”
“……是他自己不愿。”润玉的声音极哑极沉,细细听去却又有无尽的苦涩余味,“他有他身为帝子的骄矜,有他战神的坚持……最重要的是,他还有他的母神要护。他临死仍不忘对我说一命抵一命要我放过荼姚……可他不知道的是,若他那日未曾带逆鳞而来,我便连对他下手的立场都没有。”
若不是凤翎与逆鳞齐备,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么个釜底抽薪的法子,能在帝位与旭凤之间取个两全。而若那日旭凤真的对他失望,不曾将逆鳞佩在身上,他恐怕连对旭凤拔剑都做不到。
然而当他看到旭凤真的将逆鳞贴身带着,却反而让他有了理由对旭凤刺下这一剑时,他的心情又是何等的苦涩难言?
“不过这样也好。”润玉恨声哂笑道,“杀母灭族之仇不共戴天,荼姚本就欠我一条她必然要还的命。旭凤自愿献死,来日我祭奠母亲时,也好有个说法。”
荼姚已被他迁至神霄九宸岛安养,虽无诏不得出,却总归是个比毗娑牢狱好上太多的地方。润玉严令不得有人告诉她外界发生的任何事,免得她胡思乱想些什么,只让她当做是太微念及夫妻情分对她开恩,而旭凤也意气风发一切都好,终会被立为储君。只要她愿意安分,他不介意为她编织一个不会醒来的美梦。
只是若非旭凤已替母赎罪,他又怎会容荼姚的日子过得这样顺遂?
他需要一个不杀荼姚的借口,也需要一个放过自己的理由,至少,他得让自己有勇气再跪到簌离的灵位前去,而非叩首之时还要说上一句“孩儿不孝”。
一片碎鳞换一份心安,他觉得足够划算,待到旭凤来日返回天界,看到他母神过得一切都好,想必……也不会对他多添怨怼了吧。
TBC.
第四十六章
虽然燎原君看上去还有许多不解之事,但到底已经卸下了防备,润玉便抬手解了他身上的玄铁锁链放他起身,让他那僵躺了两个来月的肢体可以活动活动。
至于他那满面欲言又止的困惑,由于润玉实在懒得再与他多解释什么,便只当没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