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声音谦恭沉静:“敢问元君,可否下赐一颗陨丹?”
问出这句话时,润玉是有一丝微小的解脱的。毕竟直到跪在这里的前一刻,他还在想着是否要放弃这个想法。
其实他已经起意很久了。甚至久到他起意篡位之前。
母亲惨死后,旭凤第一次让他失望至极时,他便动过念,想要放弃旭凤。然而只是稍稍想起,他便觉得不舍了,又怎能下定决心真的断绝了这份情思。
后来多年间,筹谋帝位,又时时煎熬于拔鳞之苦,他总会不时产生一点想要忘情自救的心思,可每每这样想时,又要在心头安慰自己,还不至于走到那一步,总会有办法,未必不能绝处逢生……
他就这样一步步地忍,一点点地熬,直到亲眼看着全部的希望破碎,看着自己心力交瘁,连再想要自我宽慰都力不从心。最后,连那个一直以来挣扎着说不愿放弃的自己都无可奈何地向命数妥协——我太累了,我不愿再等了。
他是那么容易动心的一个人,却那么难走出来。这么多年只把真心赔在那一人身上,却输得如此狼狈。
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若是这份情意无法凭一己之力终结,就非用外物断绝不可。
于是他便去了省经阁,循着自己的记忆找到了载有陨丹一物的那卷典籍。
他看着典籍上确凿无疑的“断情绝爱”四字,想起当年第一次看到它时还是与旭凤一起,又是怀念又是悲苦。
仍是旭凤。旭凤带给他的回忆太多了,多到此身每一寸肌理在思及他时都会隐隐灼痛,多到他太多时候宁可在省经阁枯坐一夜都不敢回璇玑宫睡下,多到每每闭起眼睛,梦里也都是那人的容颜。
……多到压得他喘不过气,直不起身,每每思及,便痛苦得犹胜剜角拔鳞。
他真的受够了。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莲台座上,斗姆元君口中轻喃,淡淡对润玉瞥下一眼:“天帝可是已经想好?断尽情爱,亦累及亲友,并非只你与他二人之事。何况你身为天帝,兹事体大,更需斟酌。”
润玉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我原本就无甚亲友可言,纵是舍了情思,于他们而言也无不可。至于天帝立场……太上忘情,方可化天地,见众生,只要守得一颗本心,想来定不至为政失德。”
说罢,润玉伏下身去,深深叩拜。
“叩请斗姆元君……赐药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