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梦本属天帝陛下,我已为他保管了百年,原本是担心他忘了什么,以备不时之需的……”邝露望着手中梦珠,似在对旭凤解释什么,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然后她翻过手掌轻轻一推,那水泡般轻盈的梦珠便飘到了旭凤案前。

“这颗梦珠中封存着陛下千百年来的所见所感。魔尊曾经有过的一些疑惑,应当是可以在此中寻到答案的。”

邝露垂眸说完,也未抬头去看旭凤的神色,便自顾自转过了身准备离开了。然而还未等她踏出步子,便听到身后传来了旭凤的声音:“慢着。”

邝露停下了脚步,听到旭凤继续道:“你把它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见邝露没有转身,也没有回话,旭凤垂下了眼望向了案前梦珠:“上元仙子,我知你恋慕天帝,多年不得,虽然不知道你是从何时何处知晓了我与天帝的关系,但我想你因此憎恨我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你这样的报复手段,未免过分。”

“昔日忘川战场之上,天帝曾亲口说过从未爱过我,然而即使如此我也未能对他放下。”旭凤自嘲一笑,“我自甘被他羞辱百年,事到如今终于决定脱身自救,你何必又用这等方式逼我继续愚蠢下去呢?”

他知道邝露在作何打算。这梦珠中的内容大概都是他与润玉在天界曾共度过的那些时光片段,除了曾经的快乐之外证明不了什么。但哪怕他已经知道那时的润玉只是与自己虚与委蛇,未曾存过真心,可只消再次看到那些鲜明过往,他那已然寂灭的心炎也必定在一地残灰中重燃。

他用了百年的时间,将心底那个温文柔软的夜神一点点以冷漠天帝的形象掩埋,这才终于积蓄起了逃离的气力。若是再忆起那段过往,那到他下一次决心放手,又不知要过多少年月。

旭凤望着邝露的背影,声音几乎有些低声下气了。

“……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活该一生都苦苦纠缠着你那冷心冷情的陛下,一世不得善终么?”

话音落下,旭凤的喉咙已经有些发哽,于是也不再多言。他看着邝露的背影,等她转过身来,将那颗梦珠收回,毕竟即使不愿去看,他也无法亲自将那些回忆弃置或是打碎。

然而邝露却轻笑了一声,转过身的同时,她淡然反问道:“倘若邝露说是,魔尊又待如何?”

“你……!”

旭凤听了她这回答一时惊怒,邝露却似没看见似的,平静地打断了他:“有件事魔尊猜得不错,我的确无法对你有丁点好感,只不过并非如你所想那般出于妒忌的心情,而是因为,每每伤陛下最深之人,永远都是你。”

若只是因为旭凤是润玉深爱之人,邝露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反感他到憎恨的地步。然而若他一次一次地伤害润玉,却还始终能端得起一副受害者的架子,那便另当别论。

“你说陛下不曾爱你?是,他的确已经无法爱了。”

望着旭凤想争辩什么却又没能说出什么的表情,邝露的神色似嘲似诘。然后她将笼在袖中的手指伸出,直指旭凤案前的那颗梦珠。

“既然如此,若你还有一丝勇气与魄力,何不睁大你尊贵的眼好好看看,陛下是如何不爱你的!”

这一句字字铿锵掷地有声,一时间竟让旭凤也有些侧目,竟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是当年那个从来低眉敛目,温柔娴雅的璇玑宫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