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阿瑶是越发忙了,我想要见上一面也不容易。”脸上虽然带笑,但语气却有几分落寞。
“二哥这话说的好没有道理,”仿佛之前的拒而不见都是蓝曦臣的错觉,孟无咎一脸疑惑道,“但凡二哥相邀,我哪有不应的?” 你看,我这不就抛下手中的事务,过来见你了吗?
“我总是说不过你。”看到孟无咎待他的态度一如既往,好似没有半分不同,蓝曦臣摇摇头,失笑道,“阿瑶今日能来,二哥很高兴。”
蓝曦臣邀他入寒室内坐下,为他倒水烹茶,看他端着茶杯,面上露出一副赞叹的神色,心中便是欢喜无限,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那些因他而起的惶恐、失落与委屈早就消失不见。
蓝曦臣专注地看着他,柔声说道:“阿瑶,我今日邀你前来,是有些话要说与你听。”
孟无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磨搓了下手中的茶杯,面上神色几经变化,抬起头时还是一副笑意吟吟,做洗耳恭听状。
“我自出生的那一日起,便是蓝家嫡系继承人,是蓝家的少宗主。自小在叔父的期望中长大,雅正、端方、自持、有礼,要为姑苏蓝氏所有的弟子做表率,我不能犯在别人眼中无关紧要的一点点错处。忘机可以独,可以疏离,可以做任何他想要做的事情,但蓝曦臣不能,他必须温柔,谦和,哪怕对方的人品性情他完全看不上眼,但他还需以礼相待,维持着表面的友好,因为,蓝曦臣必须是完美无缺的。”
“因为母亲的缘故,父亲常年自苦其身,虽名为宗主,实则蓝家宗务从不插手,叔父虽然从来不说,但我知道他是失望的,不仅仅是叔父,蓝家的长辈对父亲也是失望的。只不过蓝家先祖立家之初便是为一人而入红尘,而后更是为那人再入空门,人去我亦去,故而蓝氏对待感情的问题格外宽容,像忘机和无羡,不论叔父和长辈如何看待,但只要忘机认定了,其余人或许不赞同,却不会说出口。”
“但我不能,从小我就知道,我不可以学父亲那样,为一人弃家族礼法而不顾。姑苏蓝氏是我成长的地方,它将我养大,育我成才,我敬它、爱它、守护它。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家族于我而言,都是至关重要的。所以,我选择了逃避,不敢直面自己的感情,我既放不下家族的责任,又舍不得与命定之人的感情,优柔寡断,当断不断,一拖再拖,故而叫阿瑶伤了心,是我的错。”
“忘机看似冷漠,实则比谁都要心软,他的感情纯粹又单一,喜欢便是喜欢了,哪怕那个人是个男的,哪怕那个人站在多数世人的对面,他无惧亦无悔,坦然以对。但我不能,我不能让叔父失望,不能让蓝氏蒙羞,更不能让蓝氏血脉断绝在我手里,所以我哪怕心中欢喜,也不敢说出来。”
“阿瑶,我不想骗你。我心悦你,这份心悦,或许没有忘机对无羡的感情来得那般纯粹,但已是我能给出的全部,阿瑶,这样的我,你可还愿与我相伴余生?”
蓝曦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生怕自己看漏了一星半点。
孟无咎脸上的笑容早就收了起来,蓝曦臣这番剖白,明明白白的将他摆在了家族之后,并且未来可能会一直这样下去,说不难受是假的,但说不动心也是不可能的,试问,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这般接近泽芜君蓝曦臣的内心?
他抬起头,直视蓝曦臣,发现他的眼中满是小心翼翼的期待,还有一份掩藏得很好但他绝不会错认的忐忑。他的二哥应该永远是天上的皎月,洁白无暇,泽披世人,堂堂姑苏蓝氏宗主,世家公子榜第一人,何时也变得这般不自信?
“二哥,你说自己不如忘机纯粹,可我又何尝比得上无羡那般赤子无暇?” 二哥待我以诚,我又如何能不以诚相待,“二哥虽说家族重于一切,父母亲人俱是重要之人,但我也知二哥待我至真,是我配不上二哥。”
“二哥是天上的月,而我是地上的泥。”孟无咎拦住欲言又止地蓝曦臣,继续说道,“并不是说身份上的差距,不夜天大会后,那个人身死道消,而我长歌如日中天,那些人就算心里看不起我,也不敢说出口的。”
蓝曦臣站在寒室的院子里等他,也不知等了多久,整个人如一尊雕塑,一动不动。人还是那个人,长身玉立,白衣共抹额齐飞,凌然若仙,踏雪白靴一尘不染。只不过看到他后,世家公子排行榜第一的俊俏脸上带着几分讨好,几分委屈,宛如落入凡尘的谪仙,沾染了几分红尘意。孟无咎眼神一颤,忍不住叹气,他对蓝曦臣从来就没办法拒绝,所以这些时日,他才避而不见,只不过是想让自己清醒着将事情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