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因为失恋才辞职的……”她喘着气问道,“是因为感染了矿石病,对吗?”

“梓兰小姐……真是的,我该说您不解风情吗?”月见夜沿着梓兰的腹股沟的起伏来回摩挲,就像盘旋在一架寂静的山脉之上。

“绝症会激发人心最深处的寂寞,我明白。”梓兰冷笑了一声。

“恋爱本身就是一种绝症。”月见夜无奈地摇摇头,俯下身亲吻她迷人的眼尾——叫他一见钟情的眼尾,“梓兰小姐未免太看轻‘爱’了。”

——她又用那种眼神看他,那种在暴雨的伞檐下,摇摇晃晃的不平稳眼神。

“你在说你爱我吗?”

她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着咄咄逼人的话,月见夜只能错开她的目光。

“我没有那么讲。”“那就闭嘴。”

梓兰觉得自己快要用尽了全部面对死亡的勇气,咬着月见夜的嘴唇,一遍又一遍地舔吻他舌面上的黑色结晶,那钻石般的伤口,仿佛如此一来他们之间就建立了一种根深蒂固的联系。互相慰藉,互相怜悯,感同身受,只是没有爱情。月见夜询问梓兰喜欢开着灯还是暗一点,梓兰说不要开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毕竟她根本不相信自己能重生,可她还是会在月见夜的眼睛里看见自己,清清楚楚地,无时无刻无处不在。她会看见自己的绝望,看见自己的醉死梦生,她害怕看见自己因一时冲动就向一个认识才两天就跟她上床的男人求救。

我还不想死,救救我。

啪!梓兰不假思索地伸手把最后一盏床灯也关掉了。黑暗触手可及,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月光无边无际。广袤无垠的夜晚让人害怕,那里只有他们两个,所以不得不紧紧攀附着彼此。所有的清醒都太过冷酷,一时一地的狂热与迷醉才是人最可贵的体温。萨卡兹身上有焚心蚀骨的热量,足以温暖黎博利脆弱的肢体,让她安然无恙地度过漫漫长夜。

黎博利靛蓝色的羽发散乱着,像张开的翅膀;摇晃着,像在飞翔。她乘着风飞过大陆、海洋,却终究没能飞出东国潮湿的雨季。

是的,月见夜说得没错,梓兰是不会在任何男人的掌心停留的飞鸟,但若他的掌心永远保持着生死无虞的炽热,那么她也许会甘愿在此安息。

梓兰用眼泪遮掩自己的害怕。月见夜给予她多少快乐,便同时哺育了多少痛苦。月见夜带她吃过的食物、去过的地方、说给她听的话、落在她身上的全部抚触……月见夜所做的一切都让她想起旺盛的生命,想起了生,便不可遏制地加倍地想起死;她有多想继续活下去,就有多想立刻死去。活人的体温让她眷恋,但她更害怕鲜活的温度会一次次刺痛她、提醒她,自己正像折翼的飞鸟从高空撞向大地一样不可挽回地坠向死亡。

人世间的一切都很好,只是与她没有关系。

夜深之后梓兰醒了,她惊奇地发现月见夜的睡相比她还差。她滑下床,步伐有些疲软,随手捡起一件衬衣披在身上——面料是上乘的;古龙水的味道也还不错;颜色是亮粉色,呕。梓兰从行李箱深处摸出一份文件,轻手轻脚走进盥洗室打开灯,关上门,在浴池旁边坐了下来。瓷砖太冷,她忍不住一边抱膝搓着手脚,一边翻开了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