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倒不觉得如何。只是有些可惜,不能亲自处置她,也不能再处置那个孩子。他被傻母亲从高高的悬崖抛下去,肯定活不成。”
确实是怪物能给出的答案,缘一想,“那和你帮助无惨和兄长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啦……”教士说,“又过了几年,我杀了个叫胡蝶的女孩子……临死前她诅咒我,说我是个不懂感情的怪物。她还诅咒我说,我永远都不会懂得人的感情,一生都会在人世之外,悲哀地活着。”
“当然不可能,我得意地回答她,我也是有过……啊,结果那时我突然想起来了。”教士说,“琴叶,她把那层坚硬的外壳戳了一个小小的洞,可她已经死了。”
“我也许再也不能得到人的情感,我那时才意识到。”
缘一红色的双眼瞪大了。
铁群岛,叛乱。他忽然回忆起少年时刚刚学习政务时的那场叛乱,兄长要他立刻处死铁群岛几大家族的人质,可他为维持母亲的忠告,维持那份虚假的善良,什么都没有做。铁群岛再度陷入战火。
“……现在,您也不能啦。”童磨笑着,那般得意而满足。
炽热的龙火燃烧着,翱翔于天际的龙一口喷向教堂外聚集的武装,那些被教团精心培养的武士瞬间被燃烧为灰烬。龙焰,鲜血,灰烬,刀光剑影,四散奔逃的民众。缘一骑在龙背上,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原来杀戮可以如此平静,原来打破枷锁后他可以如此疯狂。
童磨正躲在大圣堂内瑟瑟发抖,总主教与无知的教众还维护这个邪教教主的性命。
他把人命当成什么呢?什么也不是,毫无意义,在某些时刻,那些都要为更重要的事让路。缘一将鬼舞辻无惨点燃时不懂得这些,即便将那位极恶之人用野火四分五裂,他也无法理解那死前惊恐的嚎叫,无法理解无惨明明懂得人类的感情,为何还要做这些事。
龙金色的眼瞳映着火光,一口喷在大圣堂的花窗上。
今天之后,教团武装将永远不复存在。
“现在民众都知道了,您才是疯王。”童磨笑着说,“千百年来,没有人敢动教会……没有人敢惹怒,敢击溃教会的武装。您做到了。这是我失算的地方,没能保全自己。可我还是赢了。”
“不,我们都失败了。”他说。
教士惊愕地瞪大那只残存的眼睛,像是要把它也瞪出眼眶。而王转过身,不知看着何处,留下最后最后一句话:
“而我……宁可永远不要为得到感情,付出这样的代价。”
火光,绿色的火光,倾斜的高塔,一模一样的景象。那是他日日所恐惧的梦魇。
他跳下月光,疯狂地向高塔奔跑,那座曾为抵御教团武装而建起的高塔此刻正分崩离析。真龙不畏火焰,他的兄长是独一无二的真龙血脉,一定不会有事。
绝对不能有事。
缘一奔跑着,一声高亢而嘹亮的龙鸣在废墟中响起。黑色的一只龙翼在火光中,在月光下高扬着,扇开掉落的砖块。另一只翅膀却牢牢地圈着什么,始终没有松开。
他奔上前,跪下身子,颤抖着掀开那巨大的龙翼——
一个恬然在火焰中安睡着的孩子,与一片灰烬。
满月自天空坠落,留下小小的,纯净而洁白的月牙碎片。
第十八章 尾声 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