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娘已有一月身孕,王兄……”肩头挨着肩头,王陆在这呼号风声中感觉到海云帆抖得如同狂风之中一支枯草,“王兄,如果我说,当年弑父弑母、杀我全族之人不是别人,就是现在和你同床共枕的眼前人……你会怎么做?”

王陆觉得自己心中一片混乱,好像又回到了七日前他渡雷劫那日,漫天的蓝色电光,雷鸣不断,无相峰飞沙走石,他盘腿而坐,心里却不能平静,眼前种种,过往云烟,有他父母亲人,有幼时玩伴,有并肩挚友,有那位求而不得的姑娘,一桩桩一件件,最后变成一个白衣背影,衣角飞舞变为狂风猎猎,长发束而为冠,被风吹起,似在眼前,又不在身边,王陆抬手去抓,九天一道雷落在他耳边,震得他五脏六腑发烫剧痛。

王陆想了许久,既想不到那白衣人到底是谁,更不到如何回答海云帆之问。

如果屠他满门之人是他自己,王陆到底该如何应对?是杀了他,还是留下他?

“王兄,怎么不说话了?”

王陆眼睛一转,侧身坐直,握住海云帆右手,摸索他指节磨出的细碎伤口。

“王兄……”

“倒不如,你先答一答我的问题,如果混沌真的在你体内 ,”他一掌推出,海云帆只觉得自己胸前一滞,四肢继而泄力,一动也动不了,“你又是如何压制他的?”

昔日灵剑派外门弟子勾勾嘴角,“你知道了。”

“乾元燃血功,牺牲自己寿元,引灵脉修为为印?”

“王兄,若是你,你又能如何?”

“我会回家!我会回灵剑派,寻我师父,找我兄弟,觅我亲人……海云帆,当日我师父说你执念太深,我还为你辩解,今日一见,她老人家也算所言非虚……只不过你这执念所报苦果全都落在你自己身上,你又让我如何?”

海云帆眨了眨眼睛,他觉得自己体内那几近枯竭的灵脉缓缓运转,有股热流从他二人交握指尖顺着他经脉涌起而上,直达心脉。六月来一直不断翻涌的妖气、魔气缓缓被灵力包裹,那噬骨焚心之痛有如冰雪遇艳阳,化为一江暖水,汇入他体内早已停滞的大小周天,慢慢运转起来。

“王兄你!……”王陆头上落下涔涔冷汗,他解了海云帆身上定身之法,如同泄了气一般靠在故人的瘦削肩头,“……你何必如此呢?”

你何必在王家村救我一命?何必和军皇山大打出手?何必带我回灵剑派?何必为我传功续命?王陆连连喘了两口粗气,这才笑一声,抹去他眼角一片湿意,“你说你会来找我,我等了你许久,你既然不来,只能我去找你了。”

“王陆,我活不长的。”

“这可不由你定。”

“我命数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