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和万法仙门同行,如果对方的队伍里没了海云帆,王陆自然也就不准备和他们分享这夺魁之喜。找了个小路,拿着一根玉米棒子诱惑琉璃仙把这几位老朋友先行放倒,王陆他们三个剩下的路相当好走,离火剑开路,玄铁剑断后,坤山剑出扫清路上余障,等到他们一脚跨出大阵出口水镜,这计时用的沙漏之中还剩下大半沙子没有落下。

各门长老并不坐在看台,通天阁下面清扫出一大块空地,摆了桌椅、搭了凉亭。如毯绿茵之下,一身白裙摆着衣袖朝他招手的,不是王舞还能有谁?

“怎么了小宝贝?得了榜首怎么看上去也不太高兴啊?”他师父一身白裙广袖白纱,带出一道凉风,却是吹不掉王陆心头的不灭邪火。

“我们刚才,和盛京仙门的人,打起来了。”

“不意外啊,”摸了摸他的额头,自从欧阳商靠着海云帆身体里的妖元复生之后,这位灵剑派五长老心情一直不错,“你要是说你们和他们兄友弟恭、相敬如宾那才叫见了鬼了好不好?”

“小海……和我们走散了。”

抿了口杯里的铁血琼浆,王舞看着王陆眼中的火气,心中一凛。她这小徒弟,逆鳞也就那么一个,五年前在玲珑塔里被逐日控制是因为他,如今看起来青筋暴起,可能马上就能一人一剑破了这五方掌门所控幻阵还是因为他。

“现在,就他一个人在里面?”

“不知道,他一道符把我们几个从木相子阵里面送出来了,我们沿着土、水、火过了三道,就走出来了。”

“没再碰见?”

王陆摇了摇头。早知道他就应该原路返回去找的,早知道他和海云帆就不应该分开走,早知道他就不应该又一次撒手和他走散的。

看着王陆眼角的血意,王舞连忙拍了拍他肩膀。上次他在玲珑塔里入魔可是一连伤了几十个其他门派的弟子,这次要是再来一次,灵剑派无相峰她和欧阳商好不容易攒出来的那点家底怕是还不够赔人家医药费的。

“别急别急小陆儿,”和身边欧阳商对视一眼,王陆的大师伯顿悟起身,去找远处坐着的海天阔去了,“你看你二人云游五年,碰到的精怪、妖邪哪一次不是比今日棘手?小宝贝你不要自己吓自己嘛,师父我对我徒弟和徒弟媳妇可是很有信心。”

握拳在自己眉心上敲了敲,王陆逼着自己把脑子里那些自己臆想出来的生离死别全都晃出去,只留下那些好的回忆。

一定没事。

一定没事。

他们俩还没去过九州那么多地方,所以今天这点小风小浪一定也能没事。

这五年里,海云帆做了噩梦睡不着的时候,他二人也试过蒙着被子聊点什么,从很多年前的藏书阁轶闻,聊到云溪镇如家客栈的栗子烧排骨,再到王家村的小兰姑娘和季阳城的梨花,每次说起这些海云帆已经没什么印象的往事,趴在他胸口的公子总是表现得有些兴致缺缺。

王陆试着问过,他对于往事如何是个什么态度,究竟是想打破砂锅问到底,还是说觉得身前事已经飘渺不可寻?

每次他问起,海云帆总是伏在他胸口,轻轻摇头,脸上带着点笑意,却不太深,只划出笑纹两抹,却融不化他眼睛里的亘古寒冰。

王陆后来索性不问,海云帆再被惊醒的时候就把人捞到怀里,顺着他嶙峋的脊背帮他顺气,然后开始轻声给他念五长老叫琉璃仙的心法口诀。等到一套报菜名念到红丸子白丸子,人也差不多又开始做起梦来了,在对方那道早已不是灵剑派灵识的一点朱红上轻吻一下,他二人差不多能睡到天亮了。

如今再想,王陆发现,他似乎从来没问过海云帆,你梦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