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六七嘴角挂着浅笑,稀松平常的语气像是他在讲的不过是"隔壁家小黄生了几打狗崽"这样茶馀饭后的琐事,柒甚至有一瞬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我还没跟谁讲过勒,靓仔你当当我的观众好唔好啊?」

伍六七朝他投来一个像是在撒娇、但巧妙地停留在朋友间玩闹范围的软笑。

说得好像他忍心拒绝似的。柒心想。

▶33

伍六七的胸口正下方几公分处有道特别深的疤,对穿到背上的那种。

当他从病床上醒来的时候,身上是大大小小的管线和绷带。但他不觉得多痛,也不知是痛过头而麻木了还是上了麻药。

伍六七很茫然,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他仍知道怎么说话、也看得懂文字、认得出医院;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怎么受伤的,甚至连他姓什名谁都不记得。

有些陌生人来看他、和他说话,表情有喜有悲。他感到恐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于是沉默。后来那些人渐渐不来了,只剩医疗人员和两个男人定期出现,偶尔拿点水果、偶尔送几只小鸡布偶摆在床边的矮柜上。

他从护士口中得知自己叫伍六七。来看他的两个男人,比较高壮、戴墨镜的叫大飞;比较矮小、打黄领带的叫大保。两人似乎和他交情很好。

医院的日子很苦闷,伍六七成天躺在病床上、浑身这里酸那里疼的,还时不时地耳鸣,几乎没一刻好受。他的吃喝拉撒都得靠人辅助,像个刚出世的婴儿。他很难入睡,即使再累,睡没多久又会惊醒过来,只好尝试思考事情消磨时间。但伍六七又半点记忆没有,思来想去脑袋都是一片空白,他只能看着摆在床边的娃娃发呆、任由时间徒然流逝,这对身体和心灵都是种折磨。

伍六七觉得那段日子里的每分钟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到他甚至会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

「大保,我没有过去的记忆。」

某天他说。这是他醒来后第一次开口,大保削苹果的动作因而凝滞了。

「我以前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那天他没有得到答案,只是被对方环抱着拍了拍背,他并不特别感到悲伤,只是觉得心头有些闷。

后来他的伤势渐渐好转能自己下床了,他会去中庭散步、吹吹风晒晒暖阳。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除了那几乎触及心脏的重创外,他的四肢都只是些皮肉伤,因此除了偶尔胸前传来的闷痛外,没留下什么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