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胜雪,别使性子了。这是事实,就算你不喜欢听,也无法否认它的存在。你要学会正视,而不是逃避。”慕容宁说着这话,让慕容胜雪想起他也曾多次对慕容宁说过类似的话。他看着一派温和的十三叔,其下的执拗与坚定简直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除非是自己想通。慕容胜雪问:“那么,十三叔正视你我之间的事实了吗?”
慕容胜雪问完就转过头去不看他,显然并不执着于此时此刻的答案,慕容宁无声地摇摇头,见慕容胜雪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一手牵了他往前走,直到人渐渐多了起来才放开。
不管有意无意,出于情爱或是亲情,慕容胜雪眼下的心情可谓极好,瞧着附近好奇地看着他又不敢上前的孩子,也出奇地没摆什么脸色。慕容胜雪的卖相实在是好,这个小村庄里往来借宿之人虽多,却不多见什么华贵精致的少年郎。有那么几个胆子大一点的上来问东问西,慕容胜雪也罕见地分出了一点耐心,问什么答什么。他也才刚出家门,幸而有那个书生带着玩了几天,见识了一些东西,否则他与这些小孩子也没什么不同。
什么稀奇古怪的都听说过,却也什么都没有经历过。
因村子里时常有人来,各家各户有空房间的也不多,就专门辟了一块地方供客人落脚。行走在外顾不得那么多讲究,慕容胜雪从小锦衣玉食,也不是个不能吃苦的性子,不然也不能年纪轻轻就练成了集十三剑豪剑法之大成的《潇湘十三剑》。
慕容胜雪正好站在一个院子前,里头有戏班子在唱戏,唱的什么,慕容胜雪就听不懂了,也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忽然一人从后面疾奔而来,将要撞上慕容胜雪,慕容胜雪旋身退开,给那人让路,谁知来者硬生生挪了一点距离,还往慕容胜雪身上来。慕容胜雪眯了眼,手指在腰间摸了摸,到底没有抽出他藏的软剑,只是伸手点住了那人的穴道。慕容胜雪端起手中的烟杆吸了一口,慢悠悠说道:“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有钱,站在戏院门口呆呆愣愣的,特别好下手?”那人被定在原地动不得,脸上带出几分惊愕,慕容胜雪欣赏了一下,又说道:“第一,我身上的东西确实值钱,但是我没钱。第二,可惜,你的武功太差了。”
那边慕容宁察觉状况,回来看了看,问:“怎么了?”慕容胜雪说道:“没事,一个不开眼的小贼,走吧。”左右没偷到自己身上,还被人围观了个够,慕容胜雪也就不与他计较了。慕容宁应道,“嗯,走吧,再看一会儿就去客栈吧。”
安陆只是一个小镇,地方不算大,慕容胜雪觉得新奇,到处看得仔细,再加上慕容宁时不时地与人为善,这才耽搁得久一点。忽然,慕容胜雪停了下来,在他不远处是一对年轻男女,正说着什么,“云娘,等七夕灯会之后,我就请爹娘上你家提亲去。那么多人觊觎你,就算只是到明年春闱,我也等不下去了。”
慕容宁听了一耳朵,笑道:“七夕还远,等我们回程时还来得及,那时你还想看灯会,再回来看就是了。”慕容胜雪听了,只说一句:“宁叔真狡猾。”然后就迈开了步子继续向前走去。慕容胜雪想,若是方才他开口问,必定是:宁叔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可惜慕容宁已经不给他问出口的机会。
而慕容宁,深知侄儿见缝插针的本事,内心岂敢懈怠?一提到他们俩的关系,就仿佛拨动心里一根敏感的弦。慕容宁始终想不通,为什么侄儿的情思会寄在自己身上,为什么情中生变也还能如此执着地要在他身上找回。有时看着慕容胜雪清亮的眼睛,慕容宁会辨不出,那究竟是爱情还是亲情,是感情早已变质,还是……只是孩子执拗地想要占有。
然而就算慕容宁问了,慕容胜雪也不会给出一年前的答案。有些话,说一遍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