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事在一旁默默翻着礼单，看殿前满脸写着不开心的各路人马，暗叹此后，各族各界，该赏该罚，该谪该贬，想来天帝心中已有定论。

旭凤看着帝座前背对着众人的白色身影。

那白色沾了烟尘，又沾了血，一点都不像他认识的润玉。

他环顾四周，仙侍们鱼贯而入，规矩守礼，九霄云殿没了先前的乌烟瘴气，恢复如初，在场的人却无一人展颜。他又低头看看自己，素净又庄重的白色婚服被划破了几个口子，还有几点令人作呕的绿点颓丧的沾在衣襟上，提醒他先前所发生的事。

他无奈的勾了勾嘴角，嘲笑了一声自己。

原来，润玉早就算好了。

算好了开始，算好了经过，更算好了结局，完全不用他来操心，他的作用，大概只是替润玉的计划找个由头。

天家兄弟成婚，广邀六界入席，多好的场合。太微私盗镇魂鼎，吞噬穷奇为祸天界，已然疯魔，不除难以安民，润玉众目睽睽之下杀他，虽担弑父之名，但更有大义灭亲之意，兼以六界立威之名。今后，六界将再无质疑之声，既除了隐患，又得了名头，可谓一举多得。

随润玉令下，水神锦觅及中毒脱力还未恢复的人皆领命前去歧黄仙官处修养身体，叛乱的几个氏族连带着自太微死后便颓坐于地似乎苍老了万岁的荼姚一并由天兵带下，暂时关押于毗娑牢狱，听候发落。观礼之人回的回，退的退，除却留下议事的天界众臣，逐渐散了个干净。

旭凤僵立了一会，看着荼姚脸色灰败毫不反抗的随天兵越行越远，才退了几步，一时间竟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簌离被彦佑搀扶着回了宫，旭凤一如目送荼姚那般看着她离去。

簌离出殿时看向润玉的眼神，饱含一偿夙愿的心满意足，和由内而外的骄傲自得，让旭凤想到了曾经的荼姚，也想到了他与润玉之间必须面对的因果轮回。

润玉的娘亲和他的母神，是死仇。

血海深仇，不死不休。母债子偿，他和润玉从一开始，就没有结果，即便是两情相悦，即便是互订终生，他们也逃不开，躲不掉，终究是自己骗自己。

而那两情相悦，时过境迁，现在看来也不尽然了。

找回记忆后努力压下的担忧又席卷而来，旭凤垂下头，心头一片惶然。

且不说一山不容二虎，在润玉面前，他的存在如太微那般难堪又危险，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润玉。单说这“两情相悦”，也许，只剩下一厢情愿罢了。

他并不质疑他和润玉之间曾经的舍生忘死、山盟海誓，却不可避免的反思起两人的关系是否还有存续下去的必要。

今日，本是他的良辰吉日，实际上，却只是一个幌子。

天不老，情难绝。于这桩婚事，他忐忑，雀跃，心底里是压也压不住的欣喜，他把润玉当作相伴一生的良人，忧他所忧，痛他所痛，而润玉，又把他当作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