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燕帧的脸上带着一种恳求。夏驰非常熟悉这个表情,因为他背景的原因他去执行过很多不能公布的黑色任务,有一些是暗//杀,有一些是刑讯逼供,再强大的士兵也撑不过两轮水刑,即将溺水窒息的人脸上都带着这种表情,恳求,绝望的恳求。

“我愿意相信你,”仍然是顾燕帧打破死寂,他们两个,两头倔驴一样谁都不肯让步,总要有人放下尊严来缓和氛围,这个人一般是顾燕帧,这个人一直是顾燕帧,“但是你也对我坦诚一点好吗?”

“我对你很坦诚啊顾副处长,”手指捏着那枚硬币立起来,夏驰手上微微用力,那枚硬币陀螺一样地旋转起来,月亮带来清冷的白光照在金属上,顾燕帧的脸上有调皮的光斑一跳一跳,“你还升得挺快的,顾副处,这才七年,已经到副处长了...不愧是上过战场,枪林弹雨里出来的人啊...还是说,侥幸活下来的人都有机会升得和你一样快?”

顾燕帧觉得夏驰是故意的。他故意解开顾燕帧心里七年都好不了的伤疤,那地方现在几乎是烂肉一块,一辈子都好不了,蚀骨之痛注定了要跟着他一辈子,直到顾燕帧生命终结的一天。

在最近之前,顾燕帧已经不再惧怕死亡了。

再说的具体一点,七年前,烈火楼那个夜晚之后,顾燕帧就已经不再害怕死亡了。死亡能带他找到他失去的爱人,在流淌的冥河边界,他能再次拥抱夏驰,亲吻他一向淡然的眉眼,只要想到这,顾燕帧觉得死亡并无可惧。

他甚至有些期待着那天的到来。

直到曲曼婷给他看了那段监控录像。

直到夏驰出现在医院的实时监控里。

直到那个走廊里的黑衣人转身,顾燕帧看见那个很多年前因他而死的爱人对着他又一次淡漠地笑起来,他握着枪的手开始颤抖。

“夏驰...”

顾燕帧在思考,他在思考夏驰为什么出现,他到底是好是坏,这些年他是怎么度过的,为什么他不救风铃和海云帆,他和海云帆又是什么关系...这些问题他想要知道答案,但是顾燕帧的脑子现在一片混沌,他目之所及只剩下自己胳膊上的“直到死亡”,除了这几个字什么都没有。

“...对不起。”

夏驰点了点头,突然笑了,不是冷笑,但是没什么感情,连厌恶都谈不上,就只是笑了。

“你不是想听实话吗?那我和你说实话...风铃被人实验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我看着她尖叫、挣扎、恳求,我看着他们把苯巴比妥、把麻醉剂、把黑潮打进她的身体里...还有海云帆...对了,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我和他的关系...也对,我们俩这两张脸就说明一切问题了。他被折磨的时候,我也在,我看着他们给他接上电极,我看着他惨叫,我看着他一分一秒地被人击溃...”

顾燕帧不敢看他。夏驰在刺激他,他知道夏驰在刺激他,而且他成功了。顾燕帧觉得自己手脚发冷,同僚被人折磨的一点一滴被人无比轻松地详述出口,像是在讲一个无聊的笑话一样简单轻松。他感觉到愤怒,感觉到无力,感觉冷意在他的身体里扎根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