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下御座,走到那女子面前,道:“怎么,不怕?”

那女子排名第九,是个不受宠的公主,性子素来有些清冷孤傲,此时亦只冷冷地道:“死有何惧?”

熠王又笑了几声。

“你不怕死,就偏不让你死。”他道,转脸吩咐军士:“将她带下去。”九公主被人带下去,他又回头看了看这一殿的人,人人都仰起脸,眼中充满了生还的渴望。

你们可以活,我却已经从他离开那日起死了。

他心中忽然充满了数不清的仇恨,他恨这些人无故搞起战事,他也恨自己一念之差离开都城,他恨圣女竟还能一无所知,他最恨的,他最恨的……却是他恨不了的。

那个将他视作替代,赐予了虚假的幸福又狠心抽身的白衣仙人,他最该恨的就是他,可偏狠不下心去。

他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把他们……都杀了,一个不留。”

他说完,毫无留恋地扭头离去。

半个月后,熠王终于还是班师回朝。

许是奏折起了作用,也有人说熠王想家了,总之大军快马加鞭,很快就回到了淮梧。

国君凯旋而归,举国欢腾,唯有圣女不太欢喜——花期都过了!违约小人。她在宫殿内使小性儿,不去见熠王。

她是等着熠王来见他,熠王脾气虽然急,但其实也很温柔包容,圣女使小性儿,他没有不惯着的时候,可今次却有些不同,他回到皇宫后,除了立刻大行封赏有功之臣,便把自己关在了寝殿里。

“王上怎么了?”圣女不由纳闷,招来宫人询问。宫人也有些纳闷:“不清楚呀,王上回了寝殿就发了一顿脾气,说有人动了他东西,奴婢琢磨着王上离去这么久,寝殿除了日常扫洒就再无人进入了,又有谁能动他东西呢?”

“说没说动了什么东西?”

“说是动了小榻。”

“小榻……”圣女更加疑惑,那小榻上有张小桌,平时放两本书、放些水果点心也就罢了,还能有什么东西呢?

她却不知熠王大发雷霆的真正原因。

熠王回到寝殿,发现宫中和白衣仙有关的所有痕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走时,这寝殿里还烧着炭火,暖暖的,香气宜人;小榻上扔着没看完的书本,桌上放着笔墨纸砚,还有其他白衣仙喜欢的小玩意儿;御床上有两个枕头,两床锦被,都叠成行军打仗的被褥样式——白衣仙窝在寝殿不出门,宫人无法进来洒扫,都是熠王亲自照顾他起居——此时,这些一点一滴的生活痕迹全部消失了,就如同白衣仙一样,消失得不剩一点踪迹。

他大声呼喝,唤来宫人,问他们把白衣仙的东西都收到哪去了,宫人面面相觑,最后一个年长的内侍大着胆子问,王上所说,可是……可是哪本志怪传说?

白衣仙不仅抹去了自己存在的痕迹,就连别人脑海中的痕迹,也一并抹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