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献上珠宝美人,但熠王只是不屑一顾,他似乎到了一种无欲无求的境界,唯独对求仙问道感兴趣,若他不在征伐的路上,便在白衣仙庙。

白衣仙庙早已不是从前的样子,如今“白衣仙教”已是国教,人人都需供奉白衣仙,熠王大兴土木在全国各地修葺白衣仙庙,庙中的形象却千奇百怪,没有一个像真正的白衣仙。

有时候他望着雕像,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要求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了,心底却还留着一点点的星火般的念想:也许他还会再回来。

这样的念头在第五年的徒劳无果的空等之后化为虚无。他喝得醉醺醺的,跑到白衣仙庙,最后一次向他倾吐心事:

他说他很孤独,从前他一直很孤单,白衣仙在的那短短两个月成了他人生的分水岭,他的人生也因此分成了两半,一半孤单,孤单是可以忍受的,另一半是孤独,而孤独是会要人命的;

他说他已经很努力,可他不知道白衣仙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而去,人生不怕走错路,却怕不知道该在哪条路上走到底;

他说对圣女他尽力了,他给她安排了好亲事,但白衣仙若想要他娶她,就得回来亲自与他说;

他说着说着又哭起来,哭声不像个南征北战的成年男子,反倒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彷徨无措的孩子,他说,有时候我觉得,你对她,甚至比对我都要看重。

他想了一会儿,又忽然笑起来,说,我又说错了,不管是我还是她,你都不看重,你只看重天上的人,我不是天上的人,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在乎。

他在白衣仙庙里坐了很久,他忽然想起,白衣仙的眼睛。一双安静的,深沉的,波澜不惊的眼睛,即使有时闪过惊喜和羞怯的神色,也只是一闪即逝。他望着那双眼睛,有时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要落泪。他当时想,他是为了白衣仙,而想要落泪。

一个人肯定经历了很多悲伤的事,才会有一双那样的眼睛。

现在他想,原来我不是为了他。

我是为了我自己,为我注定心碎的命运。

而白衣仙——一个无情的人,才会有一双那样安静的,深沉的,波澜不惊的眼睛。

他在那夜酩酊大醉,白衣仙仍旧没有来。他醒来,仿佛是一个全新的人了,他下令拆毁全国的白衣仙庙。金相融了,牌匾砸碎,他要“白衣仙”三字从此成为禁忌。

熠王疯了,人们都这样说,他穷兵黩武,任意妄为,已经觍为君王。

也是在此时,荼姚认为,时机到了。

而润玉呢,他又在哪里?其实他并没走远。那日离开后,他本想回天界,却碰到了来寻他的鲤儿。

小泥鳅法术不高,寻他已经耗费了大半灵力,一找到他就化作了原形,小小的一条。润玉把他捧在手心,听他说道:“哥哥,娘亲后悔了。”

簌离后悔了,她后悔那日对润玉出言讽刺、还将他赶走。她疯的时候是真疯,疯得刻薄,疯得残酷,可等她不疯的时候,她又会想起那小小的小龙儿,还未满月,就会化作真身,踉踉跄跄地爬过来找她,缠着她的手指撒娇,她想着想着,就以泪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