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就觉得很累了。

可他不能累,不能退缩,他有已经开启的伟业,如今已经有太多的人被他碾在车轮之下,他更加不能在这里放弃。

但就在那一个晃神的功夫,他却忽然看见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穿白衣,乌发如缎的人,他眼若星辰,神色淡漠,不管在哪里,都有一种绝对的格格不入萦绕在身周。

不管是在血流成河的战场,还是熠王的御床上。

熠王一时间张目结舌,过去种种犹如一阵狂风袭来,将他拢在其中:五岁的他在角落中放声大哭,他的两个哥哥不久前刚死在他面前,白衣仙走到他面前,告诉他如果怕可以抱紧自己;圣女赠他龙鳞,他无意间割伤了手,引来白衣仙,白衣仙当时微微错愕的表情,其实很可爱;七夕前夜,他在白衣仙庙出神,白衣仙又是突然出现,不管不顾地扑到他怀里,跟他说当成一场梦;除夕那夜,他说要揍弟弟妹妹一顿,白衣仙忽而展颜一笑,那是他第一次对他微笑,此后短短数十天朝夕相伴,相拥而眠……

他曾以为那就是永远。后来他却想,到底忘了问白衣仙一件事。

你让我当成大梦一场,到底是好梦,还是坏梦?

他下意识地摩挲手心月牙状的胎记,更多回忆翻涌上来:他倚在白衣仙怀里喊他哥哥;深更半夜,他红着脸对白衣仙说,我尿床了……白衣仙站在简陋的粥棚里,光彩照人几乎把黑夜点亮,他说,你是谁家孩子,为什么在这里?……

他头疼欲裂,口中不由自主地喃喃道:“哥哥……”

白衣仙穿过人群,朝他跑来,他脸上的神色为何那么急惶?熠王却只觉得欢喜,你来了,你到底还是舍不得我,五年也不算太久,我才二十四,我们还有很多年可以厮守……他却不知在他身后一步之遥,已有人铺开天罗地网,远处更有人虎视眈眈,手握镣铐铁索,要将他捆住。他只看得到白衣仙一个,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他眼里,就只能看到他一个。

明晃晃的厄运就要降临,他却一无所知,只顾着看向白衣仙。什么恨啊,什么怪啊,他都忘了,只要他出现,熠王便都神奇地原谅了他,原谅他狠心离去,原谅他将自己当做替代,原谅他杳无音信。

只要你回来。回我的身边。

他已经张开了手臂,与厮杀的人群中,像个孩子一样,等待着他的小仙人来亲他抱他。

白衣仙眨眼间已经跑到了他面前,“你……”熠王只来得及欢喜的喊了一声,便感到一阵钻心的痛,那痛苦如此真实,真实得他遍体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