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凤已经失眠很多天了,从润玉来的那天起,他就无时无刻不生活在一种明知分离即将到来、提前感到了不舍的难过中。有时候就连润玉都察觉了这种难过,他当然不知道为什么,在孩子眼里几天就像永远那么长,旭凤已经赢得了他的全部信任,他觉得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旭凤是不会和我分开的。他心里暗暗想。如果仙女要来带我走,或者娘亲找来了——旭凤也不会答应的。

在他心里,有着成年的润玉从来没有过的底气,尽管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底气从何而来:他已经感觉到了在旭凤心里,他很重要。也许这种重要是他现在还理解不了的,但他知道,如果有人要让他们分离,旭凤会毫不犹豫的反抗的。

所以他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而旭凤——因为明知道分离不可避免,却还是会充满奢望地希望这段日子能在润玉心底留下痕迹。

不是希望他们能重修旧好,他们之间的关系如同一支满是裂纹的瓷器,已经太脆弱了,看不到恢复原状的希望;他只是想让润玉记得那种感觉:这世上有人会愿意满足他的所有要求;不管他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可以有一往无前的底气。

因为有人会陪着他,会接着他,他累了的时候,会变成大大的、毛茸茸的鸟儿让他靠着。

——这世上终究还会再有其他人,想要给润玉这样的陪伴和照顾,即使这个人不是旭凤。

他们最后坐在山顶最高的一棵树上看夕阳和晚霞,山顶太冷了,旭凤解开外袍让润玉钻进怀里取暖,润玉缩着手脚不肯:“我身上很凉。”

“我不怕凉。”

“呜……不要。”

“来吧。”旭凤说,“来嘛——”他不管润玉怎么垂头躲避,愣是把润玉抱到了腿上坐着,润玉一开始尽量蜷起身子,不让冰凉的皮肤碰到旭凤,但旭凤把他的双手合在自己手心里,他身上很热,热得仿佛永远不会消散。他被温暖包裹住了,渐渐觉得放松下来。

在旭凤身边他总能感到放松。他靠在旭凤怀里,渐渐不动了——他不困,也不累,只是这一刻,他觉得很安宁。

他觉得再好也没有了,即使上天现在说要用他今后所有的时间和幸福来换取这一刻,他也愿意。

旭凤望着夕阳渐渐下沉,那一刻忽然有了某种预感一般,他的不舍达到了顶峰时,他的眼眶酸了起来。他低低地,自语般地道:“你要记得我呀。”

润玉没听清:“嗯?”

旭凤又笑起来:“忘记了也没关系。”他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容来:“忘记我也没关系,但要记住哦,你想要的东西就可以去要,你想做的事不用顾忌别人,可以去做,只要会让你高兴,你想要喜欢的人——”他心里沉了沉,想起已经很久没有去寻找锦觅,但她就在那,在尘世中等待着被找到,“你也可以尽情去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