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若不是已经经历过一次,旭凤确信自己只要这一句话,就会稀里糊涂心甘情愿地为他所用。
润玉现在不就是这样吗,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可以做,委身仇人都可以,笑一笑、说两句软话又有什么难的。
他也真是了解润玉了,润玉现在心里恼火至极,他一来不知自己所在何处,二来不知这个疯子要把自己怎么样,三来万事俱备,像今天这样好的机会如果错过,下次不知何时才会有机会了。旭凤靠近了些,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身上的魔气——这么重的魔气未加疏导,在润玉看来旭凤应该是疯得很厉害了才对,既然这么疯,随便哄哄糊弄过去就好。
他这样想着,便更加温柔地道:“旭凤……别闹脾气了,好不好?一会儿典礼之上,哥哥还想与你喝一杯酒呢。”
喝一杯酒……杀头酒吧。旭凤心想。他是上神堕天的魔物,最怕的就是心魔执念涌起,而润玉命人杀他,无论何时都是他最大的梦魇。他此时眼中邪念陡生,面色真的有几分疯癫又露了出来。
他默不作声,望着润玉,既是在与润玉默默斗争,也是在与心魔斗争——若依魔物本性行事,眼前的润玉就是他的杀身仇人,他该趁此机会杀了他,可他又怎么能下得去手?尤其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他无比清楚地知道,这个润玉并不是凭空出现的,他身上攒了数不清的血与泪,其中大半都来自自己的错待。
母神逼得润玉走上绝路,自己就是最大的帮凶。在所有他可以做些什么、可以使得两人的命运完全改变的时机,每一个分岔路口,他都选择了无动于衷、甚至推了一把。
可是……可是我真的就罪无可恕吗。
思及此,他心中又涌现数不清的委屈和苦涩。
他心思清明了些,勉强笑了笑,说道:“兄长,我知你今日的打算……这酒怕是喝不上了吧。”
润玉心中不免一惊。旭凤看上去很疯,可说出的话,却不知怎么,透着一股……清醒和理智。
在未曾知晓全情之前只能不动声色,润玉歪歪头,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旭凤道:“父帝辱你生母,残害你的同胞,还纵容母神杀害你的生母,他们二人……他们二人实在是……”说到这里又说不下去,这世上谁都可说太微荼姚不好,唯独旭凤不能说,他红了眼眶,吸了几口气,才道:“兄长的打算我已知晓,我愿全力辅佐兄长。兄长的人望加上我的兵权,我们可以光明正大……”
也许这才是他当时该说的话——润玉分明满心仇恨、野心勃勃,哪会愿意和他一起归隐深山老林,将那些事情都放下?是旭凤不愿面对现实,和父帝母神抗争在他看来是无法想象的事情,他不想去和他们争,只能去求在他看来更加柔弱、也更加亲近的润玉:求你跟我走吧,求你把委屈放下,父债子偿,我对你很很好,我来偿他们的债行不行。他是走投无路了,但在润玉面前,分明还有更好的选择:推翻太微荼姚,他自己的仇自己报。
他们二人性格不同,旭凤天真热血,却被条条框框束缚,润玉一无所有,所以更加大胆,敢去挑战权威,另立新主。这本来不是错,错就错在旭凤长大的太晚——他早该知道这种事躲是躲不掉的,求着他们任何一方放弃仇恨也是枉然,他该去参与、去推动,那日大婚起事,若他在场润玉胜算更大,以太微的性格或许也不至于丧命当场,润玉取得帝位便是最大的报复,只怕也不会在意让太微像荼姚一般散尽灵力寻个地方养老,他们这一家人,也许本来可以有更好的出路。
也可能,润玉还是会执意要杀了太微,但这些可能,若无旭凤参与,就都不会发生。
是他长大的太晚了,润玉等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