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切真的很想求助场外观众,比如说看似很有情感经验的酒吞或茨木,但他在拨打求助热线前,就被身材娇小的O一脚踹中右膝弯,疼得他“嘶嘶”倒抽冷气,忍不住抗议道:“O,你怎么这么不讲理!我可是为了你的事,翘掉了今天接下来的实习,跟你一起来这荒郊野外,刚被晴明在电话里好一通数落!晴明肯定会将我的劣迹告知源先生,先生他……对我的评价一定会下降很多。”

在前方引路的O一听鬼切低落的声音,扭头就绕到鬼切身后,不由分说地抬脚一踹,让鬼切的左膝弯也光荣负伤,“你当自己是卷纸吗,没事瞎扯什么?!实习和求婚到底哪个重要,当然是求婚!我特意选择穿越回‘鬼切’十八岁的时空,就是为了让‘鬼切’——你——拥有与先生共度余生的更多可能!然而你,白痴臭小子,却和我扭扭捏捏!”

“我都七十三岁了,最看不得年轻人的欲擒故纵!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穷尽所学勾引先生,拐上床了就求婚,越早与他结婚越好,哪会等到二十三岁,看着先生在我们的婚礼上死去!”O跳上路边的消防栓就去拧鬼切的右耳,他个头小,出手却极重,骂人时充满了市井的痞气,与他清秀文静的少年面容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

鬼切边躲他铁钳般的手指边嚷嚷:“我明白了!O!可你不能好好说话吗,为什么既动粗,又出口成脏!源先生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更不喜欢随口说脏话的人,所以我才在上大学之前改掉了那些坏习惯!可你,为何——”

站在消防栓上的O直接对鬼切的后臀使出了一记飞踢,躲避不及时的倒霉大学生惨烈地摔倒在地,感觉自己的尾椎骨已经断成了两截。“因为我做了五十年的未亡人,穿越了上千次,同时间赛跑上千回,也没能从死亡手中夺回我丈夫。哼,我不对捉弄我的命运破口大骂,还文明礼貌不成?”

O跳下消防栓,弯腰揪住鬼切的领口,起身就拖着年轻的自己往前走,边走边倾吐自嘲般的轻轻笑声:“只有我先生能管束我,但他现在并不在这里……呵,即便他在此处,也只会看向你,根本认不出我是谁吧。”

被狼狈拖行的鬼切能感受到O如残冬暮雪般厚重的失落,他张了张嘴,又慢慢闭上,瞥开了视线,又缓缓转回O那单薄瘦小的后背,“O……即使我还未经历你经历过的那些,如果我们都是‘鬼切’,我一定会尽己所能地帮助你。”

O一声哼笑,甩手就将鬼切从身后扔至面前。他对趴在地上咬牙忍痛的大学生抬高下颌,似笑非笑地微微挑眉,那盛气凌人的姿态比起“鬼切”,更像他丈夫。只听男孩傲慢开口:“我的秘密基地到了,站起来,跟我一起进去。等我向你介绍完‘鬼切’面临的处境,我们就分头行动。”

男孩拾足走进面前的废弃仓库,在鬼切随之入内后伸手打了个响指,高声唤道:“鬼武头。”

一只武士头盔造型的智能机器人应声而现,稳若巨石地浮于半空。它通体黑白配色,看上去既古雅又笨重,且足有O的大半个人那么高,真不知它是如何漂在空中的,大概是采用了未来的某种悬浮技术?

“鬼武头是我的支援AI,更是我的武器储备库。对付EXE那种量产型液态金属机器人,唯有重火力能带来胜算。”O一边解释,一边将取下背上的琴盒,鬼切震惊地看着武士头盔的“下颌处”突然张开了嘴似的裂缝,显现出黑洞般的储物空间,由着O将琴盒整个塞了进去,仿佛头盔在囫囵吞枣。

鬼武头吞掉了琴盒之后,仿佛还砸吧了一下嘴,看得鬼切既好奇又着迷,抬手就想摸一把那未来的造物,却被O用刚取下的贝雷帽猛抽了手背:“别乱碰,鬼武头的自动防卫系统只认我和先生,小心它的内置火焰发射器喷你一脸。鬼切,我得提醒你,若你毁容,被先生嫌弃,我可是会杀掉你,由我代替你追求先生的。”

鬼切被年长的自己教训多次,不可谓没有不满,但他抬眼就瞅见了O脱下贝雷帽后、自发顶冒出的两只小红犄角,像一对尖尖的荷花骨朵,既新奇又可爱,他立刻又想去摸——“我艹,你少碰老子头上的Wi-Fi信号接收器!可恶的臭小子,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剁成碎肉取而代之啊!”O凶神恶煞地“啪啪”猛扇鬼切的手背,疼得鬼切赶紧抽回肿成馒头的手,边往后退边委屈十足地嘀咕:“取而代之……你是要杀掉我吗?杀掉过去的自己,难道不会违反时空法则?所谓的‘祖父悖论’?如果我不存在,你也不会存在了啊。”

O将贝雷帽也扔进鬼武头的嘴里,冷冷地扫视鬼切一眼,嗤笑道:“时空旅行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在单条时间线A上穿梭,另一种则是跳跃到A的平行时间线,如A1、A2、A3、A4。诚然,如果我杀死A时空中的过去的自己,或是A时空中任意时间点上的鬼切不慎死亡,那么我、O的存在也会消失。但如今嘛……我在属于你的A’时空,算是个异界来客,鬼切的死亡并不会影响O,就是这样。”

O耸了耸肩,微勾的唇角再度充满了源赖光式的嘲讽,他幼小的身体因逆光,倒影被大幅度拉长,显得阴暗且深邃,倾泻出隐隐的危险,但鬼切年轻气盛,心一横便不管不顾道:“听起来,你的确在另外的时空杀死过年轻的‘鬼切’。如果你嫌过去的自己碍事,为何你杀掉了那些‘鬼切’,取而代之、亲历而为,还是没能保护你丈夫——源赖光?”

鬼切的质问无疑戳中了O最大的逆鳞,男孩抬手就从鬼武头嘴中抽出了一把黑柄金月的雪亮长刀,以风雷之势架上了鬼切的颈侧,“不错,我在每个时空都没能保护先生,用五十年蹉跎换来了千余次失败。可鬼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先生一定会在和你的婚礼当天,被源家的叛徒买凶射杀。R93狙击步枪,子弹正中心口,他的鲜血全溅在你的洁白礼服上。”

O在一字一顿的说话间隙,显露出锋利的犬齿,他赤红的血瞳翻卷着憎恨的火焰,令秀丽少年也如若恶鬼,“你一定不知道吧,大财阀源氏金玉其外,内里却藏污纳垢,不该涉足的生意一样没落下。历任家主对那些灰色产业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有光的地方,必然存在阴影。可是,赖光不一样,我丈夫不一样。”

“先生就像古时候斩鬼的将军,肃清着族内的不洁之物。一般人都只能看到他试图掌控一切的野心,但我知道,他的正义感比任何人都要崇高。他用自己的方式纠正着家族的歪曲,得罪了族内外几乎所有的既得利益者。”

“因为先生从不怀柔,总是快刀斩乱麻,对他恨之入骨的人拉帮结派,甚至形成了一个小团体。他们成群结队地抹黑先生,曾造谣,曾栽赃陷害,也曾利用我的天真无知伤害先生,但先生全部扛了下来。”

“到最后,他们反而被先生夺走了一切,而失去一切的他们,只有一条路可选……鬼切,你记好了,藏不住嫉妒的弱者,不会甘做观众;恼羞成怒的人类在撕破脸皮之时,比恶鬼还不如。”

“他们集资聘请知名杀手,买通各路人等,在先生与我的婚礼上对他下手。整场婚礼,上百名来客,包括我,却只有先生一人死去……这是那些混账对先生最大的侮辱,也是对我最大的蔑视。”

“你觉得我会甘心吗,鬼切?即便我在先生的葬礼后杀尽了那些罪魁祸首,将他们一根根骨头敲碎、一片片血肉剜出,我又怎能甘心?”

O将澄净的刀锋贴近鬼切轻微发颤的颈部皮肤,纤细的手指稳如钢铁。他看着刃面上映出的、十八岁的自己的脸,极突兀地粲然而笑,哑着嗓子道:“实话告诉你吧,年轻的鬼切,我最恨的不是在我面前杀死我丈夫的宵小之辈,而是没能保护他的我!”

“你叫我如何甘心,我怎能甘心?未能保护赖光的我,余生不配拥有哪怕一寸的安心。”

“我不甘心,所以我决定向夺走我丈夫的命运发起挑战。一开始,我在自己的时间线上穿越,可‘祖父悖论’让我束手束脚,令我畏畏缩缩,我害怕自己在A时间线上彻底消失,便再也没有了穿越时空的机会。于是,当子弹向过去的我袭去时,我的第一反应,竟是为过去的自己挡下子弹……呵呵,你知道结果吗,鬼切?赖光先我一步,将过去的我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