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怎么,我闲着没事儿干。”雷蒙娜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她并不惯于说谎。不过,幸好德发日夫妇都没有心思跟她计较这个,他们径直绕去后面的屋子了。德发日太太就是为了回来拿那封信的。“那老医生今天刚刚在法庭上为他说过话,倘若我们就这么去告,他们是不容易相信他也告了埃弗瑞蒙德的。有了证据,会好办的多!他们抓人也就更快了!”
她的朋友,复仇女,完全同意这一见解。于是,德发日太太特意作出了重大牺牲,她放弃了看最后那十几个人的斩首,提前回到酒馆取那封信。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在斩首完成,人群散去的时候和复仇女会合,然后一起去再次告发埃弗瑞蒙德。
她怀着激动和狂喜的心情,掀开一块地砖,从下面取出了一个小铁盒。掀开看看,好极了,信纸仍旧塞在里面!她一把将它攥在手心里,大步往外走去,德发日一声不响地紧跟着她。走到了门口,她忽然想到,应该再核对一遍,再看看那些足以让她复仇的词句。于是她手指一动,推开了盒盖,将那信纸铺展开。
她发出了一声咆哮。那是一声凶恶得不像人能够发出的声响,是丛林里的狮子看见嘴边的食物被鬣狗夺走时发出的怒吼。怎么!信没了!马奈特医生用鲜血写下的罪行,如今竟变成了普通墨水记下的酒帐!三十六年了,三十六年来她一心一意等待着复仇,马上就要尝到敌人鲜血和眼泪的甘美滋味,居然在最后一刻变成了一场空!
愤怒扭曲了她的面孔,使那张还算漂亮的容貌如今看起来说不出的狰狞可怖。她的丈夫和女儿都被这一变故吓得呆住了。德发日太太一把甩开那张破纸,怒吼道:“谁――动过――这个――盒子?!”
雷蒙娜早就被母亲猛然爆发的怒火震住了。这可怜姑娘吓得发抖,缩在墙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她将求救的目光投向父亲。德发日捡起地上的纸,只看了一眼,脸色也变了。“这信被人换过了!”他叫道,“谁!”
其实,这时候雷蒙娜还有机会。她可以说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压根不知道什么信,什么铁盒子,她的父母也不会抓到任何证据的。但她早已被吓呆,脑子里转不出任何机灵的主意,这一次她冲动莽撞的性格毁了她。“是他!”她叫道,“一定是他!他骗了我!”
“谁?”德发日太太问道,像只可怕的猛兽般进逼一步,“谁?”
“是,是一个男人。”雷蒙娜结结巴巴地说,她此时无心撒谎,然而惊恐之下头脑一片空白,她居然无意之间通过忘记隐瞒了许许多多的细节,“他,我,我跟他说了那封信,他说,我,我好奇你们藏了什么,然后我就,我跟他一起看了……”
“他是谁?”德发日太太又逼近一步,雷蒙娜已经吓得靠墙缩成一团,“那个男人是谁!”
“是,是,”雷蒙娜哭了起来,“他说,他说他叫西德尼・卡顿……”
这对于德发日一家都是个陌生名字,但是不要紧。“你将那信给了一个陌生男人!”德发日太太以阴冷的语气问道,那并不意味着她的怒火降低了,正相反,那是火焰已经烧到了白炽的表现,“你为了一个男人,偷出了信!”
她伸手到腰间,拔出了上了膛的手/枪,但是还没有举起手臂,便被扑上来的德发日按住了。“松开手!”她怒吼道。
“这是你女儿!”德发日叫道,“你不能这样做!”
“我没有这种女儿!”德发日太太说道。
他们两个激烈地缠斗成一团。德发日的气力更大,但他要注意到不至于弄伤德发日太太,而德发日太太是百无禁忌的。在最后一刻功败垂成,三十六年的苦心等待在眼前化为烟云,这样的愤怒和仇恨已经烧掉了她的所有理智。感觉到手/枪已经在逐渐脱手,她毫不迟疑,扣下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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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众人在街上听到的第一声枪响。所有人都齐齐一震,唯有卡顿毫不迟疑,立刻冲了进去。他冲进咖啡馆的时候,正看见德发日倒在地板上,胸口一滩血迹,而德发日太太举起手/枪来,正在瞄准吓得动弹不得的少女。卡顿毫不迟疑,一头撞上了德发日太太,将她推向一旁去。
那场面就像一只猎豹奋不顾身地扑向一只大象。卡顿身材瘦削,本是很难撼动德发日太太的,但是带着那股冲力,他成功地将德发日太太往旁边撞了两步,抓住她的手臂,跟她搏斗起来。紧跟着忠诚的普罗斯小姐也冲了进来,她是跟德发日太太势均力敌的。一时间他们仿佛变成了一只三头六臂的怪物,所有人在那儿踢打着、纠缠着,翻滚成一团。他们踢呀、打呀,普罗斯小姐紧紧抱住德发日太太的腰,卡顿则拼命去夺她的枪。终于他们在地板上滚作一团,那一团里面传出了一声枪响。
“没怎么,我闲着没事儿干。”雷蒙娜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她并不惯于说谎。不过,幸好德发日夫妇都没有心思跟她计较这个,他们径直绕去后面的屋子了。德发日太太就是为了回来拿那封信的。“那老医生今天刚刚在法庭上为他说过话,倘若我们就这么去告,他们是不容易相信他也告了埃弗瑞蒙德的。有了证据,会好办的多!他们抓人也就更快了!”